所以在听着杜预的谋划时,他想到的不是如何如何大胜,而是万一大败而归所带来的后果。
纵使他有进取之心,但政敌们却会极力阻止,又或是等着看他笑话。
何况他与曹爽的情况还不同,他真没那么迫切地需要军功傍身,相反,此时的他更需要庙堂的盟友。
“明公,恕在下直言,如今绝非是主动进攻的时机。”
就在这时,尚书郎傅嘏忽然开口。
“试想以前我大魏哪次伐吴不是因为吴国内部出了问题,但吴人们总能上下忧危,他们会把战船排列在重要的渡口,凭借险要坚守城池,即便是被围困城池之下,亦是誓死不降,拖垮我军。”
“孙氏在江东经营数十载,想要夺人基业绝非易事,断不会因为死了一个朱然而元气大伤。”
傅嘏停顿了一下,还没等夏侯献开口,他便又接着说:
“但论国力,魏强吴弱,在下认为,想要一战而定是不可能的,而长期对峙、消耗却可使我军立于不败之地。”
夏侯献挺喜欢傅嘏这样的人,他不像有的谋士,只一股脑地提反对意见,也不给个建议,反正就是不行。
但傅嘏却在反驳的同时给予新的见解。
夏侯献很快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傅嘏道:“首先,我荆州的形势并不稳固。我在尚书台看过此役的战报,襄阳城以南,江陵以北甚是荒废,良田弃置,百姓离散,甚至屯兵的粮食都要从南阳送去。”
“竟有此事?”夏侯献只顾着打仗,之前没考虑过这些。现在他才明白,吴国为什么总是觊觎柤中之地了。
襄阳乃战事频发之地,本身农业薄弱,吴军到了柤中大肆劫掠,不仅自己获得了人口、粮草,同时让本就不富裕的魏军雪上加霜。
此消彼长啊。
大多时候,军事和农业、经济等是密不可分的。
听了傅嘏的话,他越来越觉得的,在当下钟会、杜预等人还未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此人的重要性应该再往前排。
傅嘏继续说道:“当下,应当在淮南、襄阳等地大规模屯田,同时在汉水上打造战船,练习水兵。”
“等到两地积累富足之时,边境上一边大规模打猎一边进军的办法,可能行得通。”
“还有”傅嘏欲言又止,但最终说出了口:
“我军的动作吴国必然不会放任,所以平日里边境要严明法令,训练士卒,制定万无一失的计划以抵御敌兵,不可再出现柤中总被肆意劫掠的局面,如此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恕在下直言,镇南将军的军事才能或许有些差强人意。”
“如果大将军真心想把伐吴大计作为一个长期规划的话,还望唯才是举。”
他的话说完,有些幕僚们脸色变得凝重。
他们原以为,这种话一般只有心直口快的长史孙礼敢当面说,没成想傅嘏也敢如此坦率。
本以为夏侯献会生气,或是面露不悦地岔开话题,然而他却是在沉默了数息后,终于开口:“兰石知我也。”
话题告一段落,众人离席散去。
夏侯献还在位子上暗自沉思。
首先是夏侯儒的问题,他承认自己这位族叔军事能力确实一般。
而且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朝臣针对他此役的表现进行攻讦。
其实他真的极力去保,这次倒是可以幸免,但下次又会怎样?
与其日后遭人口舌,不如“大义灭亲”。
此刻,他决定依傅嘏之言了,只不过他在考虑,如何才能又得到庙堂助力,又能妥善安排人才呢。
思索了一阵,他便有了主意。
离开厅堂,夏侯献发现鲁芝还未离去,正好他心生一计想要找他,于是便迎了上去:“世英,我正好有事问你。”
鲁芝拜礼:“大将军所为何事?”
“我记得,世英曾经做过郭伯济的别驾从事吧,你与郭伯济交情如何?”
鲁芝稍稍一愣,随即说道:“确有此事,实不相瞒,在下与镇东将军交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