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良和稻田守在佐佐木身边紧张地看着巴图鲁,佐佐木没有说话,巴图鲁也就没有任何举动。日本人就是这样,在他们面前不能使好心,在没有得到他们首肯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即便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他也会怀疑你的动机,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正是巴图鲁所期望的,他们越害怕,他越有机会救他们三个。
大帐篷里传出一声声惨叫,接着一个士兵出来在佐佐木耳边嘀咕了几句,佐佐木示意稻田过来对巴图鲁说佐佐木请他到帐篷里看看那个士兵是被什么动物袭击的?
三个来月,巴图鲁从来没有踏进大帐篷一步。两年前,他带领几个抗联夜袭黑田营地时,那伙日本人住的全部都是大帐篷,打扫战场时也没有发现现在这些吊袋。同样是进山测绘,装备却有变化,到底是为什么?巴图鲁并没有多想。进了帐篷后,他才明白大帐篷的作用有多大。
大帐篷里支着各种测绘仪器,平时由士兵们负责背着的地质包里看不见的那些物品全都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那些平时折叠起来放在野战包里的大支架此刻正静静地支在帐篷边上,支架上铺着一块厚厚的橡胶皮一样的皮布,上面摆满了铅笔、三角尺、地质笔记本、地图等等一些怕湿水的物品。那个发报员士兵站在发报机前愣愣的看着坐在马扎上撕心裂肺哭叫的士兵。
宫本和另外两个专家惴惴不安站在帐篷里不停的走动,早稻明植浑身冒汗一会儿一会儿走到门口向黑漆漆的外面张望。
“还好还好,我以为被支那人包围了。”他声音颤抖的说。
宫本平息了一下呼吸假装镇定说:“支那人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这些长着利齿的野兽。”
铃木问正在马灯光照下给那个士兵检查伤口的米山:“看出来什么动物所为?”
见巴图鲁进来,米山傲慢的抬起头用熟练的中文说:“喂!你能看出来是什么动物咬的吗?”
语气就像在问他的奴仆,鄙视的眼神丝毫不带任何尊重。
佐佐木平时和巴图鲁说话都会用尊称,哪怕这次他明摆着是强迫巴图鲁带路,也能感觉到巴图鲁心里不乐意的情况下,佐佐木都给予了他最起码的尊重,哪怕这尊重是虚伪的,是包藏祸心的,但最起码佐佐木那样做了。
可这个米山竟然赤裸裸的蔑视巴图鲁,丝毫不掩饰他对巴图鲁的不尊重。也许在他的意识里,巴图鲁只是一个带路的中国猎人,而且是一个必定会被他们处理掉的无用之人,或者根本不配用尊称吧。
巴图鲁毫不在乎他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在他眼里,这个米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这样傲慢的态度只能使自己心里更没有了愧疚感。
他瞟了米山一眼没有吭气,径直走到那个大喊大叫的受伤士兵跟前。
明亮的马灯下,那个士兵右肩膀到大胳膊上缺了一块肉,白森森的骨头露在血淋淋翻开的肌肉里,骨头上露出一大块裂茬。再往下,他的整条胳膊上血流如注,几条很深的划痕就像小野猪身上的花条纹一样,只是这条纹是立体的,是被利爪抓住后向下一扯形成的。
“这是花豹咬的。”巴图鲁没有理会米山,转身对跟进来的佐佐木说。
“啊?花、花豹吗?”佐佐木吃惊的看着疼的几乎晕厥的士兵。
这个年轻的士兵疼的浑身哆嗦,疼的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他一边哭一边摇头说根本没看清那是什么,当时他正站在那里向营地这边看,突然就感觉什么东西重重的扑在身上,倒地的时候他本能的用胳膊挡了一下,就感觉肩膀一阵钻心的疼。搀扶他下来的士兵说他们相距20米远,听到叫声发现一个很大的黑影扑在他身上后却不敢贸然开枪,他们一起大叫,这黑影便转身离开了,士兵们才敢冲着那个黑影开了几枪。
听完士兵断断续续的哭诉,佐佐木比刚才更加紧张了,他说:“申桑,这里是花豹的领地吗?”
巴图鲁面对佐佐木和其它几位专家的态度有所不同,面对那几个傲慢的专家,他回应的是同样的冷漠,他们的傲慢在愿意接受这种傲慢的人面前好使,在巴图鲁面前不好使。
他说:“这里沼泽多,我很少来这里打猎,偶尔来一次遇到的也只是山羊或者梅花鹿,没有遇见过豹子或者狼。豹子领地范围大,神出鬼没,行踪诡异,按理说这里野猪或者山羊很多,豹子不应该袭击人的,我估计是母豹子出来给幼崽找食物正好遇到我们了。”慕容良一字不落翻译着。
佐佐木问他:“再往前走是不是就能走出豹子的领地?”
巴图鲁说:“我们已经进入野兽出没的森林了,一路上没有受到袭击是因为野兽很狡猾,它们观察到我们人多群体庞大所以主动躲开了,再往前走有可能遇到狼群或者老虎、黑熊都有可能。”
药粉撒在士兵伤口上,受伤士兵坐在地上疼得撕心裂肺叫起来,两个士兵死死把他压在地上不让他乱动。
受伤士兵胳膊上少了一块肉,即便进行包扎也很难愈合了,铃木和米山不顾士兵疼得直翻白眼的惨叫,使劲把伤口两边的肌肉往一块挤压,然后用绷带紧紧勒了几圈。
绑成那样血液还能循环吗?那条胳膊算是废了,不过,撒在伤口上的黄颜色是什么药粉呢?
巴图鲁看了一眼那条被绑的硬邦邦的胳膊出去了。
佐佐木转着圈的看那几位专家,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是什么意思来。
他的任务是保护专家的安全,如果这些狂傲的家伙现在提出撤出大山,佐佐木会在下一秒发出撤退命令。
这几个专家谁也不说话,比起那些矿藏来,他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们一方面仗凭着有军队保护,二方面贪婪含金量巨大的金矿石,所以,尽管看出来佐佐木什么意思,他们也沉默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人想要进入地狱大门,贪婪便是很好的敲门砖。
这一整晚,除了巴图鲁之外,所有人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尤其那个受伤的士兵,他的胳膊被包扎成一个九十度直角吊在脖子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虽然撒上了磺胺粉,但那也只是暂时起到消炎抗菌作用,他的疼痛却丝毫不能减轻。因为右胳膊受伤,只能躺在左侧的他一晚上惊叫了好几次,每次惊叫都把包括专家在内的所有人吓得够呛。所以,困得要命却又紧张的要死的这些人都把火气撒到他头上。
那些人看看天快亮了,这个士兵却一下下惊叫,有个满脸络腮胡的士兵跳下吊床走到他面前,拽过野营毛毯一下塞在他嘴里,转身骂骂咧咧走开了。
翌日,巴图鲁早晨醒来发现是个阴天,虽然在森林里看不到整个天空,但是从阴暗湿冷的空气中就知道这一两天之内要下雨了。
吃过早饭后所有人都解下吊袋睡床,准备好了行装,扛镐头的,扛仪器的,抬帐篷的都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从德国回来的铃木说他们扎营的这个位置属于低洼地带,如果下暴雨,这里很可能被大水淹没,所以他们必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扎营。
慕容良刚刚给巴图鲁翻译完测绘队要到地势高的地方扎营,巴图鲁的心便开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