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绝密工程进行之地的苍穹灰败而孤寂,景色更是一片亘古的荒凉,奇异的白色沙漠看多了不止会让人心生压抑,还会让人迷失时间与方向,变得绝望。
江落已经在这四年了,四年来他与佛爷再也没有回到过长硰城,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收回向西南方向眺望的目光,估摸着时间,佛爷应该与那些人商谈完了,便从石头上起身,越过守卫从入口回到地下。
进入昏暗冗长的隧道,墙壁镶嵌的油灯燃烧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中滋滋响,在这纵横交错的隧道中,出现的不管是实验人员,还是修建地宫的九门人员,他们面色都是极为凝重的,走路的步伐很轻,很快,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对视都没有。
江落这一路上隔着鲛绡看着一切,也观察着走动的每一个人。他想,这些时日佛爷几乎没有合过眼,更不用提回到交界之地好好休息了。
他紧抿着唇,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劝佛爷好好休息。
穿过通道内第五重哨子关卡后,江落看到通道尽头的房间,脸上懊恼的神情赶紧收回,换成一个清浅的微笑。
刚好在里面的五名研究人员,还有建筑人员拿着手里的资料文件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四年来的压力让他们的鬓边也染上白霜,常年皱着的眉宇间更是多出一道深深的皱纹。
他们看到江落回来,勉强神情柔缓,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江落态度很恭谦,回以微笑,毕竟这些人都是为佛爷效命,不可或缺的人才,他们都不容易,与他和佛爷一样再也回不了家。
推开门,江落走了进去,看到佛爷负手而立,站在石壁上挂着的地下建筑地图前。
他缓步走过去,将手指挤进佛爷的掌心中,像一条顽劣的小鱼一样,在里面横冲直撞,很是不安分,直到宽厚有力的手掌收拢,将他的手指连通整只手都握在掌心,他这才安分下来。
江落贴到佛爷宽广的背部,将头轻轻搭在肩上,小声道:“佛爷,您休息一会吧,让我给您按按头,好不好?”
张启山将晦暗的眸光从地图上收回,他捏了捏少年的小爪子,转过身解开少年目覆的鲛绡,眼底浮满柔情,而柔情之下隐藏的是无边的愧意,他吻了吻少年的额角,轻声道:“乖孩子,辛苦你了。”
辛苦你跟随我在这荒漠中“流浪”,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底,日复一日的煎熬。
江落眸心颤动,他凝望着佛爷的面庞,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贴在他的心口,听着心脏依旧沉稳有力的跳动声,闷闷道:“我才不辛苦,辛苦的是您,是您!”
张启山心脏酸涩,就好似少年的头真的压在了上面似的,他揉了揉少年的脸蛋儿,声音低沉:“今日忙完c区的进度,咱们就回到交界地,休息一日。”
江落仰起头,原本浮了层雾霭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他亮起小爪子揉搓着佛爷的手背,声音是少年人独有的软绵:“好。”
少年璀璨明亮的眼睛含着欢喜,盈盈泛起波澜,宛如这沙漠中唯一绿洲里被春风吹皱的湖水。
张启山俯身吻了吻少年的眸,少年是命运对他馈赠的瑰宝,少年本该无忧无虑,可如今只能跟随他,在这荒芜贫瘠的沙漠里煎熬,甚至在不久的将来……
他看着少年满是鲜活的面庞,心脏处的酸涩转为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真的该带少年一起离开吗?
明明早已下定了决心,可总会在下一秒,全盘否决。
但在否决之后,他还会残忍的再次作出自私的决定。
他放不下少年……
也不能安心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孤独的活着。
可他又想让少年活,想让少年忘记他,好好活着。
他是这般自私、残酷、又矛盾。
江落感觉到佛爷的痛苦纠结,佛爷不想与他倾诉,但他隐隐明白,让佛爷感到痛苦的根源在于他,因为佛爷只有看他的眼神里会多出除了理智冷酷、决然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