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暖空,素月流天。
陈皮摇摇晃晃地坐在窗沿上,手里拎着一坛白酒,凄冷的月色照亮他苍白的面庞,只见这面庞上已经染上了被酒气熏醉的酡红。
下面就是映着素月倒影的深色江面,陈皮像是喘息般呼出一口浊气,举起手里的酒坛,让冰冷辛辣的酒水灌入喉咙,呛得他剧烈喘咳,盛着月色的清亮酒水从他的嘴角滑落,浸湿胸前的衣衫。
他双目无神地靠在窗沿,随手将空了的酒坛丢掷到窗外,咕咚一声响后,在深色的江面炸开了一个漆黑的水洞,又在转瞬间闭合,江面再次恢复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而那道凄婉的女声仿佛再次回荡在陈皮的耳边:“陈皮跟我回去吧,姐姐对不起你姐姐才知道你就在身边姐姐知道的太晚了你随我回去吧”
可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十分冷漠地说着:“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与红府也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况且我陈皮自幼时便孤身一人,从未有过什么血亲”
那恢复健康的温婉女人满脸是泪,规劝着他:“陈皮一切都来得及,只要你随我回去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种种皆成今我,今日种种,皆成新我,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你错了来不及了,改变不了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黄沙漫漫终有尽头,风雨漂泊亦有归期,可我既不是黄沙,也不是风雨,我只是烂在泥潭里的一株无根的野草,如不在这滩烂泥里铮铮竞劲,我又如何能活?一株烂了根的野草你又想他能去哪里?”
陈皮恍惚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当初刻意隐瞒的是他二月红,如今告知她真相的又是他二月红。
他们红府的人当真是奇怪啊!
什么都要可着他们的心意来,他们莫不是非要把人给耍死了才能心满意足?
陈皮抬头迷离地望了眼九天之上的素月,随后翻身从窗沿上下来了,但脚却在落地的那一刹那滑了一下,踉跄着蹒跚两步后,无力地跪倒在地。
月色的笼罩下,才发觉地板上已经有六七罐空荡荡的酒坛了
陈皮也没有用力道抵抗,顺势就倒在了这冰冷的地板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屋内的一切。
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只是屋内的人
周围静悄悄的,恍惚间,好似这片天地除了那道撒向人间的凄凉月色外,就只剩下了他一人般。
唯有孤寂除了孤寂还是孤寂
可偏偏是这般,躺在地上的陈皮却蓦地咧开嘴角疯狂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格外森寒诡谲。
最终他笑得几乎作呕,苍白面色上的酡红还晕染着窒息的红晕。
有什么冰冷的液体顺着眼角划过脸庞,落在地板上。
嘀嗒——
陈皮与那巨大的西洋镜里面容一致的人影对视,眼神阴鸷目光渗着癫狂的寒意。
声音带着惊骇的激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他踉跄着起身,歪歪扭扭地走到冰寒的西洋镜前,最终又像醉得脱力般跪倒在镜前,双膝重重地砸在地面,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眼里的恶毒癫狂分毫未变,他似笑似哭面容扭曲,抬手轻抚着镜面。
“您这次又想怎么玩?又想怎么耍我?嗯?”
陈皮死死盯着镜子里映出的人影,那分明是他的模样,可他偏偏觉得那不是他,那是戴着他的脸谱隐藏在镜子里一直窥视着他狼狈模样的——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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