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黄禹忽得警觉,来历神秘,手段非凡的上品金丹,必然是出身名门大派,又岂会是什么老好人?
而这种人心里,真的会有怜悯之意?
“道长,还在记着方州城之事?”李妍出声道。
江生手中动作不停,一个个青色符绘制出来,连接成一片云纹饰:“贫道不说,不代表贫道忘记。”
“说来,仙子也是出身天潢贵胄,极尽尊荣,享受无数人供养,也曾跌落云端,落入泥沼。仙子对那些无辜之人,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李妍沉默不言,片刻之后,她才说道:“我的心早就死了,从昭远郡王府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刻,我活在世上的唯一动力,就是复仇。”
“莫说牺牲千万人,就是牺牲亿万人,只要能报仇,那就值得。”
“道长可是觉得我心肠歹毒?”
江生摇了摇头:“仙子作出何种选择,那是仙子之事,与贫道无关。”
“毕竟贫道生性无为,不牵扯自身之事,一向是冷眼旁观。”
“说来惭愧,贫道自学有所成以来,因贫道而死之人并不少;只不过,至今贫道尚余一丝恻隐之心罢了。”
尚有一丝恻隐之心。
佛门明王会因妖魔乱世生灵涂炭而嗔怒,道家的真君们同样会悲悯世间疾苦。
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大度。
江生不知道李妍经历了多少苦难,因此不会去劝李妍放下,但这也不代表江生认可李妍的所作所为。
说到底,二人之间只是互相合作罢了。
黄禹低着头,把玩着一块碎裂的玉石,李妍则是默默上前帮忙,去将那明王金身上的金粉刮下,一点点研磨细了洒在阵法之上。
历经半个时辰,江生总算绘制好了这一方法阵。
法阵覆盖整座阴城,以江生自身法力勾勒成型,绘以道家云篆禁制,繁密无比,极其精细。
这座阵法以江生法力催动,随后明王金身为阵眼,金粉为能量,不出月余,就能初步转化这无生之地。
随着江生掐动法诀,法力催动之下一道道清光沿着阵法云禁不断升起,清光勾连间,一片片云禁制迸发清光,逐渐将整座阴城笼罩。
“此阵法,曰地玄始青往生阵。”
“是贫道昔年一位好友传授的,意在渡人往生。”
“有这明王金身二十年之积累,足够初步转化这无生之地,让此地枉死之人解脱了。”
随着阵法之上升起徐徐清气,金粉斑斓映照出一片金光来,天青金光洒落,无生阴土开始逐渐被瓦解。
阴城之中那些未被二人斗法波及的枉死之人,渐渐有了感觉,不再麻木,茫然。
很快,随着第一个枉死之人露出惊喜的神情解脱轮回而去开始,整座阴城里那些神智已经混沌,陷入麻木,日复一日如同傀儡一般的枉死之人不断恢复五感,随后轮回而去。
他们早就死了,被困在此地二十年,没有痛楚,没有味觉触觉,终日只能诵经,祭拜,以求解脱,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们连自己是谁,为何在这都忘了,只剩下麻木的祭拜。
可如今,他们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看着那一个个枉死之人身体崩解,江生缓缓点头。
扭转这块无生之地,非一时半刻之功,需长期用功。
眼下不过是暂时缓解,让这些枉死之人解脱罢了。
这不仅仅是江生对这些枉死之人的一丝怜悯,另一方面,江生也是不想让佛门谋划得逞,故顺手而为。
看着那一缕缕灰蒙蒙的气息消散在天地间,李妍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轻松了许多。
看着自己的双手,感知着心神上的疏解,李妍喃喃自语:“还真是奇怪。”
江生轻声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仙子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终是助这些枉死之人解脱,这便是仙子之功。”
李妍望着那些面带解脱感激之情的枉死之人,看不清其面纱下的表情:“这些年来,我也算是见惯了生死。见多了生死离别,人间疾苦,向来是不管不问。”
“只是不曾想,这南行还能有这番收获。”
江生解释道:“仙道贵生,清净无为与渡人济世并不冲突。”
“平日见不得就罢了,但见了顺手为之,也是无为。”
“仙子需知,心境如明镜,但明镜易蒙尘;唯有勤拂尘埃,方能守心明性,灵台清明。”
“受教了,道长接下来意欲如何?”李妍问道。
江生望向南方:“自然是去明国,去寻那位大天龙寺的真传。”
“毕竟他可是让贫道失信了,贫道自然是要去与其较量较量。”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人间的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