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付暗几人看了看自己明亮的大堂,又看石瑶二人站在黑暗的院中,都是沉默不语。
上官云阙还未反应过来,讪笑道:“萧郎若肯将我们邀进去,我们不就不在黑暗之下了嘛……”
但他马上就明悟过来,萧砚这是在借着眼前之物,说他们大半辈子都只能躲躲藏藏?不过他欲言又止,哪里反驳的出来,只能捏着兰花指,不断叹声。
石瑶倒是马上听出了萧砚的言外之意,这会便板着脸,冷哼一声道:“不良人蛰伏于世,不过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大帅早有谋断,数十年的安排,安能草率暴露?倒是天暗星你,未免太年少轻狂了些。”
“时机?”
萧砚反问道:“天佑星等了三十年,对这个时机,打算再等多少年?等什么时机,复唐的时机?”
石瑶下意识应道:“不然呢?”
“哈?大唐欲复,难道不需要我辈去努力吗?”萧砚突然冷笑了下,讥讽道:“举世不良人,夜等到明,明等到夜,再等三十年,能等到天下自己一统否?”
石瑶霎时蹙眉。
但不待她出声,萧砚已叱声道:“还是说,天佑星以为,会有那么一代雄主,匡扶了天下后,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大帅俯首,为大唐举旗?再把那个累累白骨的帝位,毕恭毕敬的交还给唐室?
“这天下,有何人?是朱温、李克用、李茂贞?还是偏安一隅的江南诸侯?
“你说,有谁?!”
石瑶的脸色一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就被萧砚引到了死胡同里。但就算已意识到,这会自己的无数腹稿,倏的尽被卡在了嗓子里,进退不得,一个字也难以吐出。
上官云阙也一脸发白,被这一道厉声喝得脑袋晕乎乎的。
付暗等人挠了挠后脑勺,仔细一想,感觉自家校尉确实说的有道理。
不良人继续蛰伏下去,还能蛰伏到何时?如今大唐才不过被朱温夺了两年,天下百姓还有几个还念着大唐?
纵使是各路诸侯,除了晋国、歧国还举着大唐旗号,其他诸侯要不自己称王称帝,要不奉朱温为主。说白了,就算晋国和歧国夺了天下,人家又凭什么把辛辛苦苦得来的帝位还给唐室,还给李唐血脉?
难道就凭你不良人有刀子?须知,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刀子!届时,不良人突然冒出来说,要把帝位还给李唐血脉,人家不得把狗脑子打出来。
更别说,眼下这歧晋两家夺得天下的机会很渺茫,其他诸侯连大唐都不奉,说不得国号都不会与大唐有什么牵连。
撑死了,能供奉一下李唐一众先帝,就够意思了。
大堂内外安静了半晌,石瑶才冷声道:“大帅算无遗策,焉能有错?我们身为不良人,为大帅效忠,为大唐效命,唯守责而已。”
萧砚随手置下灯台,漠然道:“我说了,我为事,与大帅无关。”
“这般说来,天暗星是执意不遵守帅令了?”石瑶眯了眯眼,脸上唯有冷意:“还是说,天暗星并非忠于大帅?”
上官云阙与付暗等人都有些失色,特别是前者,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额上渗出冷汗来。
萧砚单手负于身后,霎时失笑,继而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淡淡出声。
“萧某,只忠于大唐。”
石瑶的眸子倏然一缩。
上官云阙脸色大变,急声道:“萧郎,身为不良人……”
但在他出声之前,石瑶已脱手甩出令牌,迅疾如雷,泛着淡淡的紫色,径直撞进大堂内。
萧砚面色不变,稍稍侧身,让那令牌擦着他的肩膀过去,轰然插进了大堂的石壁。
石瑶缓缓摇了摇头。
“既不忠心大帅,留之何用?”
前者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天佑星此番来,本就是存着问罪萧某的心思?”
“天暗星只需回答,是否忠于大帅即可。”
石瑶见萧砚不答,已是明了,进而看向付暗等人:“兖州分舵,忠于大帅乎?”
其余不良人还在犹豫,付暗却已是咬了咬牙,站在了萧砚身后,道:“天佑星恕罪,校尉所求,亦付某所求。
“这,与付某忠不忠于大帅……无关。”
这下子,其余几个不良人亦也咬牙表态:“我们忠于大帅,但校尉说的不错,光复大唐,非蛰伏可为……”
石瑶冷着脸,一言不发。
但她已发现,这一批不良人看起来都很显得年轻,几乎尽是第九代不良人,差不多与她差了一辈。
难怪……
“上官云阙,你呢?”
“啊?我……”
上官目光闪烁,憋了半天,才出声道:“我自是以大帅唯命是从的…只是我认为萧郎未必就是那个意思,害,他们这些年轻人,连大帅都没见过,你又何必……”
石瑶叹了一口气,已明白只她一个人,这次是拿不下萧砚了,便冷面道:“诸位好胆色,看来我今夜不虚此行。从今以后,兖州分舵便除名于……”
不待她说完,一道妖媚的声音,就已凭空从众人身后响起。
“除名就除名,有多在乎不曾?”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石瑶的眉头一挑,却见长廊那边,一长发倩影盈盈走了过来,她一边伸手揽着飘落而下的雪花,一边随口道:“老妖婆,既然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就回家歇着。”
“你!?”石瑶大恼。
降臣走进了光亮中,盈盈立于萧砚身侧,下巴轻抬。
“几十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石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