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章的追杀,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其本人才堪堪回返幽州复命。
尚还有数千骑在不断向南追杀。
“李存勖那厮,割了头发遁逃了……”
虽未擒到李亚子,王彦章仍很高兴,抓着一把乱发,咧着嘴禀报道:“此战,飞虎军全军覆没。他们人马皆披了重甲,跑不动,好些人都是坐骑没了马力,径直被末将活捉了。”
“还有鸦儿军,真他娘的能打,骑射功夫比漠北人还强,就是因为有他们,李存勖才侥幸逃脱了。不过也被末将斩了两百余骑,他们逃得方向太散,不能得知还有多少残部。”
一天的恶战已然结束,数千俘虏还被押在高梁河畔,因夜慕已久降临,萧砚下令天亮才将他们陆续押回幽州。而他本人,则是先一步回到幽州。因那里也还有一部晋军俘虏,城内的守军还腾不出人手。
这会,他才接到了李莽所言的‘密道’一信,李莽的意思,便是通过密道向城内运兵,届时可以在幽州城下,经过里应外合大败晋军,可惜这个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李存勖就已然大败。
至于被伤到了翅膀的海东青,被不良人寻到时差不多都丢了半条命,已交给不良人中的兽医看护了。
萧砚接过那一把乱发,在手中摩挲,拧眉不语。
王彦章见他不说话,愣了愣,下意识询问道:“军使莫不是怪末将没擒杀掉李存勖?这没毛小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人人都说李存勖善战,可今日还不是被你一战而败了?末将看其也就是被人吹的。”
“李存勖败就败在,他太善战了。”萧砚良久才道:“此战若无这招瞒天过海,或是他能舍脸与漠北联手,我必败无疑。”
王彦章咂了咂嘴,他并不太好评价,因这战确实是李存勖被摆了一道,若非河北与漠北两军调换,可能胜的不会很轻松。但若说李存勖真的很能打,其实他也没看出来。可能是这位名震天下的年轻统帅,过于轻敌了的原因。
他抱了抱拳:“军使放心,末将便是搜山检海,也要把这厮的脑袋给你提来。末将可立军令状,李存勖逃不回河东!”
萧砚挥了挥手:“莫要看轻此人,我不见得你能擒杀他。”
“我……”
王彦章大急,当即不多言,下了城墙就要提点人马,点着火把南下追入。
萧砚并不阻拦,单手搭在破损的垛口上,手指轻轻敲击着。
……
“萧将军的部下,实是忠心,让本后羡艳。”
身后,一个声音缓步近来。
萧砚头也不回,应道:“王后的部下,倒也不差。”
述里朵一脸平静,并肩站在了旁边,与他一同眺望这河北之地。
夜慕之下,远处还有一片一片篝火在不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风都吹不散,因城外就是那晋军大营,白日里死了太多人,当时众军驰援高梁河,几没有人收拾死尸,这会才发动民夫去抬尸焚烧。夏日时节,这般多的死尸,难免会引发疫病。
“萧将军实在太忙,说起来,本后还未来得及恭贺萧将军大胜。”述里朵淡淡的眺望远处,意有所指道:“不过萧将军莫要忘了,这场大胜,可有数千漠北儿郎的性命填在其中。”
“王后是欲责怪我?”
“萧将军总得补还给本后。”
“王后说笑了。”萧砚笑道:“你我马上就要携手出关,这不就是补偿?”
“这个补偿是在条件之中的,萧将军总得需要另加筹码才是。”
萧砚皱了皱眉,摆着手道:“休说这些,王后当时还言,欲要在幽州向我聊表谢意,我……”
“哦?”
述里朵美目轻抬,看向了他:“萧将军很在意这个谢礼?”
萧砚不置可否,折身向城楼下走,“我城内还有要事,刘仁恭要见我,就不与王后久谈了。对了,王后若有意,需不需要一同去见见?”
“见刘仁恭,哪有见萧将军管用?”
述里朵平静上前,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替萧砚理了理领口,朱唇轻启:“萧将军若未想好增添什么筹码,不妨待会来寻本后。届时,萧将军或能有些灵感。”
后者蹙了蹙眉,拂开她的手,大步走下城楼。
述里朵视线追随着他,而后抬起,看着整座幽州城。
…………
刘仁恭的废话很多,但萧砚基本没理会。城中还有不少燕地的豪门,亦想求见他,但他可不是相见就能见到的。
这些时日是在太忙,他这会只想安安稳稳都泡个热水澡,先舒坦的睡一觉再说。
待被不良人护送到下榻的民房前,他仍然还在思索,到底是先沧州,还是先漠北。
大门口,世里奇香躬身侯着。
萧砚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理都未理,下马就往里去。
有不良人喝斥道:“汝在此处作甚?”
“我家王后言,有国事相商。现已在内院恭候萧军使多时……”世里奇香的语气里说不出的奇怪,垂着脑袋,似是不想让他们看见神情。
萧砚皱了皱眉,也未奇怪述里朵为什么能入这里,王后先他一步入城,说不定这宅子都是她安排的。
内院里,一间房内已掌了灯,世里奇香在前面作引,伸手相邀。
“王后说,萧军使定不会后悔……”
萧砚有些惊诧,推门就入。
门外,世里奇香大步上前,闭上了房门。
门内有屏风,萧砚回头,皱眉看了眼闭上的房门,而后唤道:“王后?”
没有人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