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定霸都中的军将也并不是怎么拥戴他,但刘仁恭毕竟是老东家,尚有几分薄面。
起码,眼下要比刘守光那厮更有几分声望。
“郎君说笑了。”
有萧砚在,刘仁恭明显是压力倍增,此时便陪笑道:“比之大梁锋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前者笑了笑,推了他一把。
“时辰不早了,开始吧。”
刘仁恭再次擦了擦汗,抬步上前。几个护在最外侧的不良人遂向两边避开,以让他显于众军将眼前。
好在毕竟是多年的节度使,刘仁恭的场面还是很足的,此时身着紫袍铁甲,极有几分虎威,一张口,也是冠冕堂皇之气。
“本帅自持节河北,向受国恩,既有血诚,合宜披诉。彼时唐室倾颓,四方尚扰于干戈,诸道未宾于声教,唯本帅不劳兵刃,致令河北晏然无虞。但而今,膝下二子,擅兴兵革,坚贮吞并之志,全无忠孝之言!”
说到此处,他已是情到深处,悲意上涌,大声唾骂。
“本帅初被囚禁,尚还自认家事,妄欲教化。但奈何长子守文勾牵戎虏,元逞他图,竟引漠北南下,害我幽燕黎民流离失所!悲乎哀哉,又有二子守光,暗通河东,以讨贼为名,实欲以河东并吞燕蓟,献我河北之基业!有子二人,乃家门不幸、幽燕之不幸也!而今,本帅欲手执干戈,大扫偫凶,生擒戎首,逐河东祸心……”
后面,萧砚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只是任由他发挥。
刘仁恭现下是他的牌面,不管下方的定霸都如何作想,现下的河北,没有人比刘仁恭更有正统性。起码在现今尚还姓刘的河北军马之中,他的名号,比朱温以及李克用都好使。
点将台侧边不远处,姬如雪悄然混进了人群之中。
这里,是由萧砚的手下,组成了一支刘仁恭的亲兵近卫,由上官云阙担任统领。
“哎哟,你来干什么!?”
上官云阙抱怨道:“伱个女人,入军营作甚?”
此时,李莽领人站在对面,好奇的看了过来。
他亦是统领了一批近卫,以保证刘仁恭入营后,不会发生意外。
不过姬如雪却并未搭理上官云阙,只是蹙着眉,死死盯着台上的萧砚。
“看什么呢?萧郎天天都让你看,还急这一时?”
“不对劲。”姬如雪低声了句,而后一把扯出上官云阙,趁人不注意,混在了人群之后。
上官云阙颇为嫌弃的拍着袖子,捏着兰花指道:“什么不对劲,我看你才不对劲!”
“他有古怪。”
“谁啊?萧郎?”
“对。”姬如雪很冷静,低声道:“自从前日救出刘仁恭后,他的眼睛就一直都是黑色,未曾转变过。”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上官云阙鄙夷道:“我看就是萧郎这两日对你太冷淡,你是心生不满了吧?人的眼睛是黑的,有什么奇怪的?”
姬如雪蹙了蹙眉,小声道:“他修炼有九幽玄天神功。”
“管他什么神功,难不成还能……”
上官云阙正还一脸无所谓,下一刻便霎时一愣,左右看了看。
“九幽玄天神功?冥帝那东西修炼的功法?”
“前日,你我依照计划去跟踪李小喜,未曾跟在他身侧。”姬如雪语速很快,道:“但那夜过后,你有没有发觉他变得愈加冷漠了?杀气也重了许多。”
“可我问过沧州那几个不良人,那天夜里,萧郎不过是在救刘仁恭时多杀了些许人罢了。”
上官云阙咬着指甲,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昨日咱们去看过,节度使府内外,压根就没几个尸体。”
“不。”
姬如雪小脸绷紧,冷着脸道:“我怀疑,我们是被蒙在鼓里了。”
“哎呀,你真是说的好吓人哦。”上官云阙摆了摆手,拍着胸口道:“你别吓我好吧,他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你?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吧?”
“你不知道,他……”
姬如雪语速很急,但还未说完,耳中已传来了呜咽的号角声。
鼓声连绵作响,点将台上,终于念叨完的刘仁恭大手一挥。
“发赏!”
阵前,一桩桩木箱被抬了出来,李莽领着人上前,用刀刃撬开。
一串串金灿灿的铜钱,被摆在了万人眼中。
直到此时,一直都不怎么有反应的定霸都才终于骚动起来,不论兵将,人人都有喜色。
萧砚冷眼而视,似乎对他而言,这些人、这些钱财,都不过一个数字而已。
赏钱一直发了几个时辰。
直到日上竿头,漫天的兵戈淬着寒意,发出了震天的杀气。
“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