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我知此事是为难你,可若不取回不良旗,可能会有许多人平白为此丧命……”
她读过老人这最后一句话,便偏过头看向萧砚。
后者并未回避老者的目光,只是轻轻点头:“我会去办,但就算真被朱温的人执了旗,他们应也不知召集其他不良人。”
“总会有人懂的,昔年不良人解散,我们虽焚毁了大部分案牍,可大唐三百年的积累,亦有不少落入了朱温手中。更有那玄冥教,其内精通此事的人不少,他们,对我们这些大唐臣子早就想要斩尽杀绝……”
萧砚思忖片刻,点着头安慰道:“既然干系重大,我定全力而为。林叔你且先养好身子,再商量此事。”
老人此时却闭上了眼睛,他额前的冷汗也止不住的渗出。
他摇了摇头,勉力的睁开眼,看着姬如雪,请她翻译道:“毒素已侵入骨髓,便是神仙亲至,也毫无办法。我多活一刻,便痛苦一时,该交待的事既已完成,老朽只求萧郎能给我一个痛快……”
姬如雪瞪大了眼睛,说到后面,已有些磕磕绊绊。
萧砚皱起眉,却只是不语。
老人轻轻一笑,撑着身子坐直,请姬如雪替他翻译道:“我习医近五十载,虽侥幸得过先帝‘圣手’一称,可因并无武力,常被你父亲笑为‘力不及孩童’,可他也知,我从不畏死。今日若是他在这,也只会利落的结果老朽的性命。此时杀我,反是救我……”
萧砚依只是默然,并未赞同老者的话。
末了,老人便恳切的看向姬如雪,但观他神情,却是想请少女暂时退避。
姬如雪虽不解,但秉着尊重的态度站起了身。离开前,她回头看着萧砚,想要劝他不要理会老人的意见,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遂只能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去了外间。
茅屋内,萧砚动了动,想要出声。
但老人只是摆了摆手,继而在萧砚的目光中,勉力的用自己佝偻的手指,重重的敲击了他颈口的几个穴道。
随着一道闷哼声响起,老人的嘴角渗出些许污血。
他缓缓一笑,继而招呼着萧砚,让后者向他伏低身子。
萧砚遂照做,便见老者附在他耳边,以一种怪异且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我知你不是萧郎。”
萧砚的眸光微微一闪,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便听老人继续出声。
“萧郎虽沉稳,却童心未泯,还并不能如你这般,能时刻将自己的人性压制住。且他虽有武力,却并不出众,更无你这般强悍……可你若不是萧郎,又是谁呢?”
萧砚沉吟了下,向他摇了摇头。
老者咳嗽出声,嘴中却在轻笑,继而释怀道:“生于这世道,反而于他是祸。其实你为萧郎父亲报仇,于我而言已与萧郎无异。我感觉的出来,你心有吞天之志……”
他顿了顿,然后向萧砚真挚恳求道:“若取了不良旗,切要爱护他们的性命。”
“谨遵长辈之言。”
“送我一程吧。”
萧砚犹豫许久,眸中开始腾起靛蓝光亮。
老人却好似并未看见,他靠在墙上,轻松的呼出一口气。
他笑了笑,闭着眼睛道:“临死了,忽然想起一桩往事。”
“昔年在长安,你父亲抱着你入宫面圣,但在撤离之前,先帝遣散众人,却只留了你与你父亲在殿内许久。”
萧砚呆愣了下,听清了老人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想来,或许姓萧的也有些不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