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们能不能在这个世道中活下去…看命吧。”
一瞬间惊闻噩耗,私塾中的孩子们顿时哭了出来,惊慌不已,他们早已习惯了对先生的依赖,此刻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像是脊椎被人生生抽掉了。
戒尺一拍,哭声戛然而止。
孟先生静静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良久,吐声道:“散学。”
私塾中静悄悄的,孩子们默默流泪。
“散学。”
他再次说了一声,声音更加响亮,不怒自威。
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这群特殊的孩子们一边哭泣一边起身,朝着他鞠躬行礼,声音哽咽。
“先生再见。”
“据我所知,你绝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功名利禄,为什么要说谎?”
私塾旁的草屋中,张九阳望着正在泡茶的孟先生,突然问道。
他现在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孟先生泡茶的动作不停,如行云流水,典雅从容,茶水荡漾起淡青色的云烟,宛若菩提,颇有禅意。
张九阳在这杯茶水中感受到了法力的波动。
对方果然是个修行中人,而且修为极高,纵然是他都没能完全看透,却终归还是在细节处露了破绽。
也不能说是破绽,对方现在似乎也无意遮拦了。
“与其让他们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善意,倒不如让他们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引以为戒,看清残酷的现实。”
张九阳摇头道:“何必如此残忍,这些孩子,我能让他们都好好的活下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管今日,你我会聊到什么。”
孟先生轻笑一声,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这只是四县之地的遗孤,仅是一个冀州,像这样的孩子便数不胜数,更何况是九州大地?你都能管得过来吗?”
“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
“官府呢?”
“官府…呵呵。”
孟先生嘲笑道:“整个大乾,除了钦天监外,哪个地方不是贪官横行,污吏遍布?就算是治军严明的冀州,也贪墨了许多银两,不然何至于连一间像样的慈幼局都办不起?让这些孩子跟着我一个穷酸书生?”
“那就杀。”
张九阳声音坚定,道:“杀贪官以清吏治,革制度以断祸根!”
“如果最大的贪官是皇帝呢?”
孟先生摇头失笑,似是在笑张九阳的天真。
“那就杀皇帝!”
孟先生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第一次露出了意外之色。
张九阳缓缓抬起眼眸,目光锋锐好似出鞘之剑,声音更是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如果皇帝挡了黎民百姓的生路,那就只好请他去死路了。”
“叫这日月,再换一个新天!”
孟先生久久没有说话,他望着张九阳,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一丝丝涟漪。
“我能感受到,你说的竟然都是真话,没有半点虚言。”
“张九阳呀张九阳…”
他脸上神情变换,时而苦笑,时而自嘲,时而又大笑,最后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恐怕就连你那位岳夫人,也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