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您美好的愿望。”梅勒卡·默罕默德扶了扶硕大的白色缠头，挺直腰背道，“不过伟大的苏丹陛下已经决定，我国的贸易将会全面向英国靠拢。”
塔列朗摇了摇头：“您所迷恋的姑娘或许仍在朝您甜蜜地微笑，但您可能不知道的是，她转身便去和您的仇敌幽会了。
“啊，我是说，那个从您家里抢走了北疆半岛的人。”
奥斯曼最北侧的半岛只有克里米亚，所以他指的显然就是俄国。
梅勒卡·默罕默德眯了眯眼：“英俄贸易往来一直都很密切，但这并不影响来到康斯坦丁尼耶的英国商船与日俱增。
“而且，英国对俄国巨大的商业影响力，在某些时候或许还可以用来帮助我们制衡俄国。”
“哈哈，”塔列朗发出爽朗的笑声，“您竟然对一个变心的女人抱有期待？
“哦，您刚才提到了商船。
“差点儿忘了，我这次来见您，主要就是想说说商船的事情。”
奥斯曼大维齐尔的脸上闪过不悦之色：“虽然您的国家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方式获得了突尼斯和的黎波里的港口控制权，但英国商船完全可以绕过这些地方，在米提贾补充桨手，而后直达康斯坦丁尼耶。”
“我必须提醒您，我国只是清剿海盗而已。而且这些海盗还都出自安纳托利亚。突尼斯公爵正是感激于我国的正义之举，才决定向国王陛下效忠的。”塔列朗先是义正言辞地反驳一番，又换上了谈生意的表情，
“我们说回商船吧。您应该很清楚，从米提贾登船的桨手，最多到埃及就会耗尽体力。之后要么在亚历山大港停留好几天，要么就在那里搭载新的桨手。
“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会使运输成本显著上涨。”
梅勒卡·默罕默德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这点儿成本是可以接受的，塔列朗先生。您如果打算以此作为谈判筹码，恐怕……”
塔列朗深吸杯中的咖啡香气，露出陶醉之色：“这么香醇的咖啡在凡尔赛宫都喝不到。哦，如果这杯咖啡在6天之内就能运抵法国，我相信它的售价可以高达1法郎。”
“6天？”大维齐尔摇了摇头，“紧急航行也达不到这个速度，而且那样会令这杯咖啡的成本超过8法郎。”
人们提起咖啡，大多都会想到欧洲的咖啡文化，而下意识地认为那里是咖啡贸易的中心。
实际上，奥斯曼才是此时的咖啡霸主。从也门到埃塞俄比亚，奥斯曼生产了欧洲所需咖啡的三分之一以上。而这些咖啡也是奥斯曼重要的出口商品。
在不到一百年前，这个数字则是90！直到印尼和美洲开始大面积种植咖啡，才打破了奥斯曼的垄断地位，但也门咖啡从品质到价格，依旧能傲视群雄。
梅勒卡·默罕默德所提到的“紧急航行”是指不顾桨手死活，让船只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地中海，这通常只用来传递紧急讯息。
而如果用在商业领域，成本会高到无法接受。
就如他刚才说的8法郎的咖啡。在奥斯曼黎凡特港的价格不会超过2苏，其他的都是桨手成本。
塔列朗惬意地晃了晃咖啡杯，微笑道：“如果我的商船不使用桨手，也能保持8节以上的航速呢？”
“这怎么可能？”梅勒卡·默罕默德满不在乎道，“仅靠风帆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是的。不过，可以靠煤炭。布列塔尼的蒸汽船已经开始投产，只用6天就能从法国抵达这里。”塔列朗看向他，语气颇有些得意。
他笑道：“成本仅仅比普通桨帆船略高一点儿。哦，如果英国船在阿尔及尔补给，那么成本甚至高于蒸汽船。”
是的，蒸汽明轮船的主要舞台是内河航运，但在风平浪静的地中海也完全可以使用。
当然，目前地中海沿海只有突尼斯有少量煤矿，所以沿途加煤非常困难。商船只能携带大量煤炭出航，导致运货量降低。
但这不妨碍塔列朗用美好的前景来打动奥斯曼人。
他之前和默罕默德签了促进贸易的协议回到马赛，就听说了布雷斯特船厂开始生产蒸汽明轮船的消息，立刻意识到这可以用来和奥斯曼人重新谈贸易的事情。
不过，他急于返回康斯坦丁尼耶的主要原因，则是王太子殿下给了他一项与波兰局势有关的外交任务。
梅勒卡·默罕默德顿时瞪大了眼睛：“您是说真的？”
“你看，我可是最坦诚的人。”塔列朗朝西侧比划了一下，“3天后就有一艘蒸汽运输船抵达港口。您可以自己去看看。
“哦，那艘船可是在我离开马赛的时候，才从南特出发的。它穿越了大半個法国，却只比我晚了3天。”
梅勒卡·默罕默德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真有这种不需要桨手的船，而且还能保持高航速，可以预见，地中海的航运将很快被其垄断！
要知道，制约桨帆船最大的因素还不在成本，而是桨手。
不论是亚历山大港还是黎凡特港，每天都能看到大量商船排队等待雇佣桨手。当然，有钱的船主会购买奴隶划桨，但那成本就高到天上去了，而且奴隶也得经常休息以补充体力。
所以任何货主想要将货物运去意大利或者法国，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航行不受任何制约的蒸汽船。
更何况蒸汽船的航速本身就快得多——普通桨帆船从康斯坦丁尼耶到马赛，通常需要12天甚至半个月。
难怪面前的瘸子信心十足地说，法国将会是奥斯曼最大的贸易对象。
他们确实吃不下一整只羊，但以后自己店里的肉或许都要用他们的船，运出去销售了。
在这么大的成本和效率的差距之下，任何禁令都不会有用。奥斯曼的商船将货物从港口运出，立刻就会交给停在外海的蒸汽船。谁不这么做，就会在同行面前失去竞争力。
大维齐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手按住了塔列朗的咖啡杯：“英国人不会坐视你们垄断地中海航运的。他们的舰队将控制整个爱琴海直至苏尔特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