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的院落一共四人,奶娘刘氏,侍月俩姐妹,旁人再无进来的可能,出去也是无望的。自云萝自裁之后,那些守卫不敢再苛待云萝,除了每日供给吃食,陈楚雨也时不时能差人送些东西进来。
云萝修养了俩三日,整个人好了不少,只是整日地坐在窗边发呆,恹恹的,也不说话,仿佛换了一个人。这天,大雪刚刚停,云萝忽然开口对明婵说想写字,明婵连忙去铺纸研磨,整个人也跟着开心起来,只要公主有心思摆弄笔墨,就说明她的心情已经好转起来。
云萝来到书桌前,提笔许久,迟迟没有落笔,眉头紧皱着,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淼书”,然后拿着笔一直盯着这两个字。
明婵撇了一眼,又低头研磨去了,而后惊觉这两个字似曾相似,盯着这两个字细细看了片刻,这一瞧吓得她手中的墨条陡然掉落到地上。云萝看了看她,似乎在想什么,又写下两个字“妙姝”,瞬间便全然明白了,这两个与何秀写的是同一个,如果没有猜错的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云萝叹了一口气,提笔又写下一个字“淑”,随后暗自苦笑,她找了这么久,原来这个人就藏在北燕的皇宫里。
“公主,你……你是怎么猜到的!”明婵惊诧万分地看着云萝写下的最后一个字。
“烧了吧!”云萝淡淡说了一句,随后扔了毛笔,继续坐在窗边发呆,窗外的梅花开了,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云萝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这样好的梅花,只怕以后见不到了!
“公主!”明婵捧着云萝写下的几个字,局促不安地立在原地。
“知道了!”云萝只是简单了回了明婵这三个字,对于明婵为什么知道这个人,她全然不感兴趣,或许在以前她还会花心思去思索,现在她不能!
“公主!”明婵说着跪了下来,抽泣着说道,“奴婢错了,是奴婢私自放走了何姑姑,才害了公主!请公主责罚奴婢吧!”
云萝眼睛盯着窗外,这件事情她早已知晓,况且更是她有意放过何秀,明婵又何错之有。满室寂静,只听见明婵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安静地让人绝望。
过了许久,云萝才幽幽的说道:“起来吧!”
明婵摇了摇头,泪水不停地落下来,从云萝身负重伤从地牢中回来,她心里便开始慌乱起来,就和那年大玉和北燕的军队攻破城墙,冲进国都一样,那年她才七岁!
明婵跪在那里,没有起来。侍月兴冲冲地抱着一束梅花走了进来,开心地说道:“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可好看了,奴婢折了几枝给公主瞧瞧!”话刚说完,便看到姐姐跪在地上。明婵赶忙擦了眼泪,低头装着去捡地上的纸张,慌乱地将地上的纸张抱在怀中,小声对云萝说道:“奴婢这就将这些字烧掉!”
侍月有些不明所以,正想开口去问云萝,却看到云萝眼睛盯着窗外,眼神呆呆的,她只好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露着笑容,哄着云萝说道:“公主,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
云萝转过头看了一眼侍月怀中的白梅,枝头上密密的花朵争相绽放,淡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悠悠的清香,只听见侍月又絮絮叨叨地说道:“可惜公主喜欢红梅,京都的王府里只种了白梅,不然奴婢定然想办法折几支红梅过来!”
云萝忽然开口说了句“白梅也很好!”侍月听了满脸的开心,立马拿了花瓶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奴婢这就帮公主插到花瓶里,公主喜欢,奴婢便日日折了梅花过来!”云萝笑了一下,接过侍月递过来的梅花。
“咚咚!”几声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院子的安宁,接着一声近乎凄厉地呼喊声响起,“云儿!你开门!你开门!”陈楚雨歇斯底里地拍打着云萝的院门。
雁雁抱着陈楚雨,哀求着说道:“主子,你怀着身孕,你不能这样!”
陈楚雨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她再次呼喊着:“赵云萝,你出来!你出来!”守在门口的士兵看到陈楚雨疯癫的样子,又碍于她是一名孕妇,并不敢上前阻拦,只得赶紧去通报常嬷嬷。
“为什么!为什么!你出来,告诉我!”陈楚雨泪流满面,眼神中透着绝望。
云萝在院内听到了陈楚雨的呼喊,心头一紧,扔了手中的梅花就朝院门口跑去,可是跑着跑着,云萝便不敢再上前半步,她害怕了,害怕见到陈楚雨不知道说什么,又害怕陈楚雨知道了什么。
侍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在云萝身后,她看到云萝停住了脚步,又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有些着急地说道:“外面好像是陈主子!”说着便跑了过去。
跟着门缝,陈楚雨看到了侍月,她迫不及待地问侍月:“云儿呢!让她出来见我!”
侍月看了看身后,云萝还立在原地,和陈楚雨一样泪流满面,只听见陈楚雨又说道:“云儿,我知道你在,我只想让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呀!”陈楚雨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最后一句话,紧接着痛苦地倒在地上,雁雁惊呼一声,急忙搀扶住她。
“不好了!陈主子要生了!”雁雁看着地上渗出的鲜血,慌张地喊了起来。
云萝听到雁雁的喊叫声,再也忍不住了,扑了上去,拼命地扒开门缝,哭喊着说道:“陈姐姐,我对不起你!”
陈楚雨强忍着疼痛,撑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盯着门缝看着云萝,一句话也不说,最后放声痛哭起来,“陈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云萝声泪俱下地说道。
“庆佑!……”陈楚雨痛苦地哭喊着,随后便晕死了过去。
“来人那!快来人那!”云萝冲着外面喊叫着。
刚刚跑出去通报的士兵跑了回来,对着领头的守卫说道:“常嬷嬷出府了,这会儿不在王府!”
“派人再去找啊!陈氏马上就要生了,她若是出事了,咱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领头的训斥道。
“把陈姐姐赶紧送回房中,快传太医,稳婆,再派人手去找常嬷嬷,雁雁,你切记不能离开陈姐姐半步,任何靠近她身边的人,你都要万分留意!”云萝恢复了冷静,对着外面乱成一团的人群说道。
守卫的士兵显然对云萝的发号施令有些不满,刚抱怨了句,就被雁雁的一声怒吼镇住了,“没听到吗!还不快去,等着常嬷嬷回来治你们的罪!”雁雁的话让这群士兵老实了许多,临走的时候,雁雁郑重其事地对云萝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她一定会照顾好陈楚雨,让云萝放心!
可是云萝怎会放心下来,齐王已经不再了,若是陈楚雨再出一点事,那她真的没脸活了。隔着门缝望着外面空荡荡的院落,云萝久久不能起身,整个人还是跪在那里,侍月小声地提醒道:“地上凉,膝盖受不住!”
云萝喃喃道:“是我害了他,现在还要再害了她!是我不好!”云萝说着便开始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侍月紧紧抱住她,哭着说道,“不是的,公主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不是公主的错!”
云萝放声痛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是我害了齐王哥哥,若不是我偏要嫁来北燕,他和陈姐姐定会白手到老,是我毁了他们的幸福!害得未出世的孩子没了父亲!”云萝将这几日藏在心中的悲伤全部说了出。侍月这才明白过来齐王殿下已经去世了,她整个人呆愣住了,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公主从地牢回来,整日以泪洗面,为什么会低声下气地哀求常嬷嬷。侍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云萝,抱着她,任由她扑在怀中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