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闭上眼,之后手机又响了几声,也没再去看。
如果说刚才他的腹部只是有些隐隐刺痛,那么此刻他的腹部就像有个练拳的拳击手在尝试新的沙袋,每一拳都比上一拳用力,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精准,拳拳砸在他的内脏上,让他快要难以呼吸。
陈月洲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痛过,就算脑袋上扎着绷带,那疼痛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漫长又煎熬。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唯一一次这么痛,是被隔壁家的串儿狗咬伤了小腿。
那狗叫纯子,邻居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狗,平时被拴在院子里看家护院。
纯子遇人不乱叫,学习能力快,还能帮着看孩子,村里人都知道纯子老实温顺,是条好狗。
可偏偏那时候他熊得厉害,就是喜欢逗狗。
他路过邻居家时总是用石头砸纯子,纯子每每见到他都会避开;可就那一次,他再去拿着石头砸纯子的时候,纯子却扑了过来。
纯子咬伤了自己,他父亲就提着耕地的耙去了邻居家。
邻居怕赔钱,就杀了纯子,炖了一锅烀狗肉,取了半锅给自己家送来。
那个冬天,他腿疼了快两个月,他家的狗肉也吃了快两个月。
后来开春儿了,他看到邻居家院子里多了四条小狗,毛发的颜色和纯子一样。
打听一问才知道,去年冬天纯子下了一窝小崽子,纯子总是把崽子护在窝里,任何人都近不了身,直到纯子被杀了,小狗才被从窝里掏了出来。
邻居说到这里还笑了,他说纯子原本下了五个,有个可能是被冰雹砸瞎了眼,发现之后就做了狗酱,小狗肉嫩口感好,配着葱大饼特别下饭。
那天他回家之后,就发了烧,据说睡着了还在胡言乱语,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害了纯子和小狗。
父亲就坐在床头安慰他说:有些动物就像女人一样,生下来就是为你服务的,它们死了被你吃了,那是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是它们的价值所在,那是它们的光荣……
他总觉得父亲哪里说的不对,想辩解,却张不开口……
……
“陈月洲,该吃药了,你怎么在这儿睡了啊。”耳畔传来陌生的女声。
陈月洲迷蒙中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不是父亲的脸和童年的那张大炕,而是陌生冰冷的休息室,小护士端来了水和药递给他,转身解了他身上的束带。
“吃完药就可以走了,一周后记得来复查,还有,回去之后一直垫着卫生巾。”
吞了药,陈月洲缓缓出了口气,一边穿外套一边声音虚弱道:“478,你好歹是个系统吧,商店里有转换性别的道具吗?”
正在玩王者荣耀的478塞了一坨进嘴里:
陈月洲有些不死心:“那屏蔽痛觉的道具总有吧?”
478说话间不小心被对面廉颇大招锤了个正着,她气得将手机一丢,这才发现陈月洲的脸煞白煞白的。
陈月洲此时已经将衣服穿好,他挺了挺腰,尔后身子一抖,猛吸一口冷气又咧了咧嘴。
478抓起自己包倒过来,抖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糖果。
“算了。”陈月洲摇头。
疼成这个样子,吃颗糖心情又能好到哪儿去?
478以为陈月洲觉得帮人考上大学棘手,赶忙在一旁安慰:
陈月洲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478:
陈月洲抬起头,指着大纲上“翟建鹏”三个大字:“这个人……是我本科时候的老师啊……太熟了……下手总觉得内心过意不去啊……”
陈月洲死前即将30岁,研三刚毕业,倒不是因为他留过级,而是纯粹的上学晚。
9岁才上的小学,一来二去一折腾,考上大学的时候和他同龄的不少人已经准备毕业了。
和同学之间有年纪代沟,陈月洲就喜欢找老师唠嗑,而这个翟建鹏,就是他本科时候交情甚笃的唠友。
没想到,峰回路转,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不得不对付他……
不过,经历三秒的道德挣扎,人渣洲在积分和友情的面前,毅然决然选择了积分。
他拍了拍身旁的妹子:“同学,能加个微信吗?我感觉你有一点点像我小学同学,看着好亲切啊。”
“好呀!”小姑娘立刻答应,“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好熟悉呢,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陈月洲呵呵笑着:“那,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吧,我很擅长微积分的。”
“好呀,谢谢姐姐。”
“没事。”陈月洲对着陈语轩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很好,这个热心帮助人的老大姐形象塑造的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