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衡山弟子谁也不敢多嘴,连忙起身,跟着殷长殿而去。萧平安略一犹豫,起身跟上。
毫无征兆,殷长殿忽然发怒,回头怒视萧平安道:“你跟着作甚!”
萧平安垂首道:“是我错了,还请师叔责罚。”
殷长殿皱眉道:“你错了,你错在哪了?你没错,你有本事的很。我来问你,点苍派的费云翼是不是被你杀了?”
萧平安微感诧异,心道师叔怎么知道,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杀的,是,是……”忽然犹豫,饶韦光放过自己,是否要代他保守秘密。随即便想,那厮想必也没安什么好心,不是他怂恿挑动,费云翼岂会忽起歹念?接道:“是他同门的饶韦光下的手。”
殷长殿气急反笑,道:“你道那饶韦光受伤必死是么,人家身上穿了衬甲,不单没死,还跑出来告你状啦!”
萧平安倒不意外,只觉那饶韦光果然没安好心,这江湖上除了师傅师娘,难道就真没一个好人,人人都想着害我算计我?摇头道:“不是我杀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殷长殿冷哼一声,道:“你若说他们暗算于你,一时错手杀了,我也不说别的。你师傅师娘刚走,我看你是原形毕露!心狠手辣,满嘴谎话!”
萧平安愈觉委屈,不知不觉梗起脖子道:“我没有!”
殷长殿道:“人家填条门中精英的命来冤枉你么!”
萧平安道:“我只是打伤了他,人真是他杀的!”
殷长殿声音也渐大,硬生生压过萧平安声音,截口道:“你撒谎也先问问清楚,那饶韦光和费云翼乃是表兄弟!费云翼对他也多有照顾,两人情义匪浅!你这厮,叫我好生失望。”
萧平安大是诧异,实想不到这两人竟是表亲。但自己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殷长殿见他模样,更觉他是心里有鬼,怒气愈发的大了,跟道:“还有城门口那个卖粥的老翁,也是你杀的吧!”
萧平安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他真是个卖粥的?”
殷长殿似也有些不敢相信,戳指萧平安,气道:“好啊,好啊!真的是你!”
萧平安这才想起解释,道:“不是我,是孙弘毅杀的!还以为他是个杀手!”
殷长殿已是火冒三丈,道:“以为?以为就可以随意杀人么!”
萧平安道:“是孙弘毅干的,不是我!”
殷长殿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行凶么!你跟那妖人究竟是何关系?又为何整日混在一起?当真是人以类聚,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他们说你笑里藏刀,惨无人道。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当真是半点不假!我打你个阴险毒辣的……”忽然抬手,就要打萧平安耳光。手在半空顿住,他面上肌肉跳动,已是动了真怒。
萧平安也上来火气,只觉自己一路被人冤枉,误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气道:“你们为什么都要信外人,却不肯信我!”
一干衡山弟子目瞪口呆,看着萧平安与殷长殿争吵。
萧平安本是温良谦和的性子,在衡山派更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莫论师叔师伯,各路长老,便是左右师兄弟,寻常杂役,也都是相处和睦,一团和气。今日竟与六师叔当众争吵,实是遭逢剧变,最近又受尽了委屈,着实按捺不住。
殷长殿细长的眉目高高挑起,怒道:“信你?若不是信你,登楼他们两个怎么会死!”他双目泛红,恶狠狠盯着萧平安,随即重重扭过头去。朱雀七子自小一起学艺,衡山派又是门风正大,当真是情同手足。萧登楼夫妇之殇,难过的又岂是萧平安一个。
萧平安如遭电击,愣愣不能再发一言。
殷长殿大袖一拂,转身就走,再不想与这个灾星多话。
眼见殷长殿带着一众师兄弟走远,萧平安终是不舍,垂头丧气,真真切切的如丧考妣之意,默然跟在后面。
一行人绕了几绕,上了大街,竟是朝城门而去。深更半夜,此时出城,只因是殷长殿动了怒气,不肯再寻地歇息。
萧平安心情低落,一路跟随。眼看到了城门,游方假意小解,停在路边,待萧平安过来,低声道:“萧师兄你莫要再追了。你先安稳下来,静待些时日。你还不明白么,你身负衡山派武功,如果真是逐出师门的话,你的武功要追回的啊!”
萧平安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痴痴发呆。眼看师兄弟们没入夜色之中,心中万千思绪。有悔恨,有悲戚,有酸楚,有哀怨,有愤恨,有无奈,有低落,有不甘,有孤寂,有落寞,有凄凉,有恐惧,有焦虑,有感动,有思念,还有许多许多。
师娘你给我取字“靖言”,不就是跟我说,少说话才能平安?
韩大叔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但是你不说,却又叫我去问。哦,你是怕我因为师傅师娘记恨你?不会的啊,他们自己都不恨你了,你为什么不说!
师公,你后悔吗?
我也好后悔。
凉风袭来,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