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止,打在他甲胄之上,却叫他心底一片冰凉。
不到一刻钟,萧平安秦晋等人惊讶的看到,围着大楼的金兵竟开始退去,步伐匆匆,只半刻钟功夫,四周空空荡荡,竟连一个金兵也未剩下。
温迪罕永谦更是神色惊惶,早早便离了院子。这些人甚至没有放火。
纳兰也里站在朱雀门城楼之上,双手攥拳,一脸的不可思议。
开封府分内外城,外城又称新城,乃是城墙之内,最外围一周。内城也称新城,处于当中,也是四面一圈城墙围合。在往里还有一圈墙,乃是宫城。
过南熏门到朱雀门乃是一条直路,便是御街,穿过朱雀门直入宫城宣德门。此乃大宋皇帝祭祖、出游的必经之路。
御街长十余里,宽约七十丈,中间为御道,乃是皇室专用,当年行人若是擅入,便是死罪。御街两旁遍植桃李,有河沟阻断,河岸两侧黑漆为界,修有御廊,御廊之上,商贾林立,热闹非凡。
开封沦陷之后,御街也逐渐破败,再无人管束,行人已可随意行走,甚至商贩已经把摊子摆到御道上来。只是人迹冷落,再不复旧日模样。
可此际纳兰也里一眼望去,御街已被挤满。一队人马正迎面开来,步履整齐,震得整个开封府都在响动。所有人都是身着红衣,臂缠黑纱,如同无边无际熊熊燃烧的烈火。
天色微亮,大雨不停,东方却正隐隐出现一抹红晕。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钻到身前,已是气急败坏,一迭声骂道:“这么多人,怎么混进城里的,守城那帮狗东西,都是吃屎的么?”正是温迪罕永谦。
先前那斥候就立在纳兰也里身旁,此际浑身湿透,倒显不出额头冷汗,道:“回大人,不是混进来的。他们大队人马开到城下,站在前面的那一男一女,拉根绳子,就飞上了城头,然后把守城门的两队人马杀了个干净,打开大门,人家就进来了。”迟疑一下,道:“实在未曾想到,城门那边,人手也是不足。”
朱雀门下,红色大军已经开到近前,当先八匹高头大马,居中一人,一头银发,正是陈观泰。左手江忘亭,右手奚章台,萧登楼夫妇等朱雀七子一字排开。
竟真的是衡山派到了。
纳兰也里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寻常城池,便是座小城,城门也不至如此轻易失手。实是鬼樊楼这边抵抗的太过厉害,城中兵丁都被抽调。而下这命令的,恰恰就是自己。
身旁一黑衣人补充道:“那两个是萧琴双侠。”
这一句无异火上浇油,那纳兰也里大怒,道:“我管他什么侠,什么琴,你跟我说这个有甚屁用,你去给我砍了他们脑袋过来!”
那人不敢应声,缩进人群之中。
温迪罕永谦皱眉道:“真的是衡山派的人?这不是造反了么!”
一人高声笑道:“我等大宋子民,怎能说是造反!”声震云霄,此际天空连绵的密雨似也是一顿,天空终于渐渐明亮,正是陈观泰说话。
纳兰也里大怒,一拍城墙,道:“好宋贼,胆敢犯我疆土!”他嘴上凶狠,心中却已觉不妙。
若在平日,五千人马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如今开封府危如累卵,数十万汉民群情激愤,眼下这御街四周已经开始聚集大量百姓,若是都起来造反,他城中虽有八千兵马,却也难言必胜。
更叫他百思不解的是,这五千人马究竟是如何冒出来的。此地距金宋边境还有七百多里,又是军事重地,周遭屯扎大军。寻常时候,就是十倍的兵马也别想打到此处。
温迪罕永谦更是气急败坏道:“好,好,背信弃义的宋猪,竟敢入我境内,你们这是要开战么!”
陈观泰不屑一顾,道:“滚,你不配与我说话!”
温迪罕永谦气极反笑,道:“本府代为执掌开封府,这城中,我便是最大!”
陈观泰呵呵一笑,道:“马上就不是了,算来也该到了!”
温迪罕永谦莫名其妙,正待反唇相讥,忽听金锣声响。
纳兰也里神色大变,急急冲到城墙另一侧,只见后段御街之上,数十骑簇拥着一辆舆车,正风卷般驰来。
最前面四骑各持一面金锣,便行边敲。身后数根大纛,迎风招展。再后面十数人持仪仗,阵容威严。远看那舆车也是华贵非常,鈒花金坠,障泥紫罗,四匹白马拉车,辔头都是涂金抹银,丝带束结,额插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