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闭口不语,似是余怒未消,狠狠瞪了解辟寒一眼。
柯云麓见沈放模样,又看看彭惟简,道:“尊驾若能做主,我等也不会再对令师弟出手。”他忌惮的只是沈放师门,彭惟简若能叫其门下诸位袖手旁观,沈放一人他却不放在心上。
彭惟简心道,别的也就算了,甚至你们偷学了几招功夫我也可以装作不知,但你们杀了六师兄,这师傅和诸位师兄弟怎肯罢休,这个我却是不能答应。摇头道:“此事我也做不了主,只能求求变通之策。”
柯云麓神色微微一变,道:“原来尊驾也是来消遣我的么!”
彭惟简道:“不敢,只是两位也没别的好选。”
柯云麓见他不动声色,一时不知他是何用意,道:“那倒要请教。”
彭惟简道:“其中深浅,柯堂主冷暖自知,又何必明知故问。”
柯云麓道:“哦。”
彭惟简道:“你护不住此人。”
柯云麓呵呵一声。
彭惟简道:“你们两个绝不是我那几位师弟对手。”
柯云麓道:“我可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彭惟简道:“柯堂主你原先的圈子可没什么高手,至于玄天宗么,解辟寒已经被逐出玄天宗。这意思已经明白,贵教不会阻拦你护着自家小舅子,可也不会明着帮你。”
柯云麓冷笑道:“我教的事情莫非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他面带冷笑,却是暗自心惊,彭惟简一针见血,他武功虽是不错,但身边的朋友却没几个高手,解辟寒又犯了教中忌讳,如今愿意帮他的人着实不多。
彭惟简摇头叹道:“你这个小舅子这次实是惹错人了。”
柯云麓沉默不语,身后解辟寒脸色更是阴沉,柯云麓望向亭外,呆呆出神,半晌突然道:“云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云水中。东西流水,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柯云麓吟的乃是两首词,前一句乃是陆游的《长相思》,后一句乃是拼凑晏几道的《少年游》,都是感叹水云变幻无常。
彭惟简忍不住回头望了沈放一眼,沈放望向亭外,似也有一些出神。彭惟简呵呵两声,道:“柯堂主原来也是多情之人。”
柯云麓收回目光,道:“我早年一事无成,更是得罪了一个高手,被他追杀,奄奄一息之际,是先妻冒死将我藏在地窖之中,救了我的性命。她当时不过十多岁,解辟寒年方四岁,他们二人也有仇家,可比我的厉害多了。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家人尽被屠戮,就她姐弟两人逃得性命。她给了我两本书,乃是她家传的武功,我练了十年,将我的仇家和她的仇家全都杀了。
“然后我和她成亲,她小我十多岁,可成亲的时候,她看着比我还老。这十年来,她只叫我练功,其他什么事也不让我做,我和解辟寒全靠她一个女人养活,天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她太过操劳辛苦,没几年就一病不起,临终之际,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自觉亏欠她们姐弟太多,一直以来对辟寒也少了管束,才有如今之祸。”
柯云麓说话越来越慢,显是想起往事,禁不住的黯然神伤。彭惟简不为所动,只淡淡道:“确是可惜。”
柯云麓抱拳道:“却不知适才阁下所说变通之计,又是如何变通?”
彭惟简道:“师弟生死大仇,不是轻易可解,这大江南北,实无两位藏身之地。但天下之大,不知几何,两位若是南下,飘洋出海,移尔遐逖,自又别是一番天地。”
解辟寒冷笑道:“阁下好算计,一句话就将我们发配的无影无踪。”
柯云麓道:“听闻南海外有流求岛,岛上奇花异果,风土人情与中土迥异,我倒也想去看看。”
彭惟简笑道:“如此甚好,两位吉人天相,此去想来必有一番机遇,不知两位打算何时动身。”
柯云麓道:“便在今日,在此地杀了二位之后!”他“今日”二字出口,一掌已经劈出。“之后”两字出口,身后解辟寒已经拔刀在手,“青眼”刀光如深湖寒潭,一刀朝沈放砍到。
沈放早有防备,长剑出鞘,身子倒跃而出,已在亭外。
解辟寒飞身追出,两人已是多次交手,也不须试探,出手就是断骨残刀。
沈放左手持剑,还了两招,脚下连退几步,已经落了下风。
解辟寒见他左手使剑,右手垂在身侧,心中更喜,使开狂刀,施展颠步,脚步如蝶乱花丛,手中刀如毒蛇扑噬,只盼一刀就将沈放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