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跟褚博怀追了四千多里,也没学到多少追踪之法,好在山谷中就一条路,倒也不怕走错。
又走了两个时辰,仍是不见异样,道上连一个行人也没用。萧平安心中不免嘀咕,莫非自己又上了人当?耐着性子继续前行。
川中天黑的晚,此时已是傍晚,日头也还未完全落下去。山间天气多变,不多时下起雨来。起初淅淅沥沥,随后越下越大,道路瞬间泥泞不堪。萧平安坐下那马愈发懒惰,走的更慢。
萧平安也是无可奈何,任那马磨磨蹭蹭。又走了片刻,天色渐黑,突然前面道上,一大团黑黑的物事躺在道中。
萧平安精神一振,催马上前,却是匹马死在道上。他心知有异,下马查看,只见地上一滩血水,那马四蹄蜷曲,一个马头被打的稀烂,白花花的脑子都露了出来。
萧平安心下骇然,这马想是在飞驰之中,被人迎面一拳,打碎了脑袋,下手之人,劲力之强,当真是匪夷所思。
萧平安将马栓在道旁,自己展开身形朝前奔去,此时已是大雨如注,四下雨声连成一片,他也不怕惊动前方之人。
奔出两三里,前面路旁,又见一人倒在地上。
萧平安不敢大意,按褚博怀所说,在原地等了片刻,看前面树木草丛之间,确无动静,才近前去看。
那人面朝下倒在一丛杂草之中,身下尽是鲜血。
萧平安伸手一拉,那人竟软绵绵的拉不起来。萧平安吃了一惊,伸双手,将那人翻过身来,看相貌正是璩士隐。双目圆睁,已经死去多时。
萧平安见他胸口凹陷的诡异,探手一摸,触手一片稀烂,竟感觉不到一点支持。分开璩士隐胸前衣服,只见一个巨大的掌印,几乎与胸同宽。这一掌将璩士隐两侧胸骨打的粉碎,胸部向内塌陷,脏器想也尽被戳破。
萧平安拿手掌比划一下,那掌印比他足足大了几圈。萧平安知道,常人被重拳重掌打中,免不了要向后倒,眼前胸骨竟碎成如此模样,下手之人掌速和力道都是奇强。自己绝无可能办到,只怕连师傅也是不成。
萧平安看那掌印,心中不自禁有些发毛。随即又在地上看到几处脚印,更是大的惊人。想那向若元所言果真不假,这定是那阴长生所为。此人手脚如此之大,岂不是个巨人?
突地萧平安心念一动,璩士隐尸体尚有余温,也未僵硬,显是刚死不久。大雨不停,眼前地上一片狼藉,前面不远,马蹄之印又成一线。萧平安一咬牙,起身又追。
前方道上,泥泞之中,有杂乱马蹄痕迹。一路向前,更是有一双大脚,一步便有四五尺远。
萧平安一路追去,又行了一二里地。前面突听“嘭嘭”之声。
萧平安放慢脚步,凝神戒备。前面绕过个弯,见一根大树之下,站着一人。身高足有七尺开外,身形硕大,双手抱住大树,不住拿头撞去。
此时天色已黑,那人面目已瞧不清楚,黑黝黝一个庞然大物,举止更是怪异,端的甚是骇人。
萧平安心道,此人多半便是那阴长生,可他为什么要拿头撞树,莫非是头痛病犯了么?
不敢大意,又走近几步,听那怪人一边拿头撞树,口中一边喃喃自语,似是分外痛苦。只是风雨交加,离的又远,却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
突地前方山坡之上,隐隐传来一声女子尖叫。萧平安凝神倾听,片刻又是一声,声音尖厉。
这次萧平安听的清楚,循声看去,数十丈外,山坡之上,树木掩映之中,似有两条人影滚作一处。
萧平安再不迟疑,拔步向前。此间道路狭窄,避不过那树下怪人,必要从他身后经过。
两人相距不远,片刻已到了近前,听那怪人嘴中犹自不绝,说的却是“不打女人,不打女人,不能打女人。”声音含糊低沉,喉头如塞了团麻布一般,仍是一头一头朝树上撞去,“嘭嘭”作响,那合抱的一棵大树让他也撞的枝叶乱晃。
萧平安放慢脚步,只盼那怪人不曾留意自己。越是靠近,越觉那人魁梧。萧平安个子也是高大,但在此人面前却是矮了一大截。他小心翼翼,唯恐那怪人暴起伤人。
蹑手蹑脚走到那人身后,怪人浑若未觉,只顾撞树低语。
萧平安绕过那人,紧走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去。那怪人仍是原样,似是根本未察觉自己。
萧平安这才长舒口气,心道,此人八九是个疯子不假。
走了几步,前面一棵树下,两匹马站在一起。看边上,有条往山坡去的小路。山坡之上,那女子迟迟不闻声息。
萧平安心中不安,展开身形,朝山坡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