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是这样的,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时候,往往就是盛极而衰的转折点。
随着国家一声令下,开始清理整顿公司。
高鸣不但发现商场上的阻碍变多了,生意不大好做了。
连他自己也处于内外双重夹击的危险下。
一方面,压力是明着来的。
国家严抓经济违规犯罪,开始盯上了批文的买卖,政策越来越趋紧。
尤其当下最热门的物资,钢材、盘条、电解铝,更是治理范畴的重中之重。
而另一方面,是有人刻意暗算他。
不知是不是那个要跟他合并的公司,对经营业绩没有底气,在背后下了黑手。
反正有人跟上头递交了匿名的检举信,怀疑他有经济问题。
不过说实话,尽管事发有点突然。
但一开始的时候,无论对这明的还是暗的,高鸣却并不怎么担心。
因为他自以为背靠大树,交际广泛。
他不但是上缴利润最多的得力干将。
而且他自己认识的生意伙伴中,也有那么几位很说得来的背景硬实的朋友。
他的重要性和关系网的能量,足以使灾难的触角尚未碰及他时,便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了。
像经济问题他也不怵。
他一向是只用不拿,对公司的账目有充分的自信,认为怎么查也不会有问题。
另外他也毫不吝啬,懂得为人处世,利益均沾。
这不,检举信刚交上去,就有人把信儿透给他了。
嘱咐他早做准备,说上面只会走个形势。
还说派个人来查一次,这事儿也就过去。
可他怎么没想到,其实自己的底气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
轻而易举,就被他的父亲击破了。
那一天,大概是十一点了,高鸣打着xo味儿的酒嗝儿的进了门,就想去自己屋。
没想到高作礼竟然坐在沙发上闷不做声的等他呢。
硬是把他叫了过来,跟着一席话就把本来还满不在乎的他说得冷汗淋漓。
“你千万别以为自己背靠着大单位,认识谁谁谁,这股风就伤不到你。党纪国法在上,国家要动真格的,谁也扛不住!”
“不说别的,你们搞批件,不就是靠你传他、他传你的层层加价吗?这么多环节,你就能保证一点问题没有?你没问题,别人呢?万一牵扯到你身上,你能说清楚?”
“真要有事,到时候你就肯定有人能保你?就凭你的那些狗肉朋友?他们到底是会伸手帮你呢,还是会顺势把他们该承担的责任推到你身上?”
“你得想明白一点,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啊。你和他们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仅仅都是利益的关系。没事的时候怎么都好,要换成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呢?落井下石的事儿,这天底下多了。”
跟着高作礼就跟当年做工作笔记一样,把近两周收集的报纸剪报都拿给高鸣看。
他确实煞费苦心了,所有的报道都是按日期排列。
因此很明显就能看出报纸上的标题的口气,随着日期变化越来越严厉,查出的案件也越来越多。
甚至还暴露出有人胆敢假冒干部子女身份行骗的丑闻。
而且也巧了,这位正被通缉的风云人物恰恰是高鸣所认识的。
他有一两个批件还真是从这小子手里弄的呢,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骗子。
于是他敏感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遭遇了严重的一击。
但这还不算完,跟着高作礼又开口了。
“你也别信誓旦旦说你的账目没问题。我问你,你们买礼品花的是公款吧?那么你们用公款买的东西通过彼此一赠送,什么镀金手表,纯金打火机,派克金笔,这就成了私人的。这难道不算问题?”
“还有,就你们公司那几个人,别看能挣钱,可吃喝玩乐更有本事。一顿饭就能糟践成千上万,一年下来交际费几百万,还从中获取高额的佣金。这难道也叫没问题?”
“最关键的是人心难测啊。我要提醒你,人都有仇富心理。像你们活得这样潇洒,或许你们自己觉得是小意思。但你们毕竟还有上级单位,上至‘大人’,下至普通职工,看在眼里能不惊诧,不眼红?”
“也许你们早就激起‘民愤’了,只不过没人领头才隐忍不发。真要有人带头开了当头炮,或许就是一呼百应。走形势不是不能变成严查。”
“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吧,检举信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真要是你表面的竞争对手向你发难还好说,可要是别的什么原因,那才是真正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好家伙,这一下子,高鸣的麻痹和大意,全被他的父亲给点醒了。
一瞬间,他联想到了许多事,只感到情不自禁的汗毛耸立,嘴唇都哆嗦了。
“爸……您是说……您是说……”
跟着就颇为慌乱的求救。
“爸,那……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您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眼瞅着我被人家坑了……”
好在高作礼虽然怒其不争的骂了他一句“没出息”,却没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