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一些华文刊物只要不发表反殖民、反英的文章言论,其他都是放任的态度,淫秽内容亦是如此,大概在英国佬眼里,华人上班赚钱交税,下班跳舞泡妞,不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安生点挺好。
冼耀文对小报上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每一张小报他都有认真阅读,就是广告也不放过,因为他觉得“黄”很有搞头,它就是一个万能夜壶,任何罪恶发生的原因都可以往它头上扣,一个新生政党完全可以把扫黄行动当作一场政治秀。
叫了客房服务,冼耀文在房间解决午餐,吃过饭花了点时间捋了捋后面要做的事,下午两点,坐酒店安排的车去了同济医院前的金季商行办公室。
谢丽尔只是租了场地,捎带拉了一条电话线,其他的一点都没添置,没有桌椅并不耽误冼耀文开工,几张报纸在地板上一铺,他的工作场地就有了。
他可没忘记与兄弟国际签订的代理合同里有年最低销量要求,工业缝纫机不急,他在等待时机,只要时机一到,销量不用发愁,家用缝纫机比较麻烦,新加坡这边有最低1000台的年销量要求,他要尽快弄出一个章程。
理一下头绪,拿出笔记本,翻开早上抄录的电话名单,拿起电话拨了出去,“namaste(伱好),我是金季商行的销售经理尼克松,我们商行可以长期供应家用缝纫机……”
再高级的商业模式,冲在一线的还是最底层的商业逻辑,销售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潜在客户,报纸与接线员小姐一组合,能得到不少新加坡商行的信息。
上午看报之时,他已经往地址在新加坡河沿岸的几家印度商行打过电话,当时他叫曼尼拉尔、兰达斯、肯尼迪,不管叫什么,总之他的身份是一个采购商,在电话里打探了各家商行能够提供的商品,经过一番筛选,弄了一份电话营销所需的名单。
香港之外,又拿一个新加坡代理,并不是简单的“加一”,做出决定之前,冼耀文自然有过通盘的考虑,从新加坡的转口贸易单一经济结构,到周边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和可见发展轨迹,都一一进行过分析。
人口意味着需求与市场,一个人即使以最低欲望的方式生存,衣和食的需求是不可能省略的,印度有368亿人口,就代表着368亿的服饰刚需,也意味着印度是一个不错的缝纫机倾向市场。
印度的独立与其说是圣雄甘地领导的国大党采用“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争取到的结果,不如说是英国无奈之下的妥协,印度的独立运动过程中,国大党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但在党派内部,甘地并不是睥睨天下,能和他掰掰腕子的人物不少。
之所以甘地能成为印度国父,与他创立的政治学说“甘地主义”不无关系,在该主义中有甘地推崇的最适合印度的经济模式“小农经济”——小农作坊式的自给自足,不发展工业化。
两次工业革命都是从英国开始,英国在工业化的进程上可以说是遥遥领先,但英国并没有把太多的工业成果输入印度,从印度获得原料,在英国本土生产,然后运回印度倾销,这才是英国的殖民地三步走战略。
直到当下,印度依然没有像样的工业体系,仅有的一些低端工业也控制在英国资本的手里,甘地的小农经济模式就是基于印度所需的纺织品、工业生活用品都要从英国企业进口的现状考虑,他的目的是保护印度农民的利益,不得不说出发点还是好的,但从长远来说,也给印度的工业化实现埋下了祸根。
甘地想接管印度的民生,又要搞小农经济,唐宁街乌泱泱的一片人头那真是纳头便拜,“大哥,请受小弟/小妹一拜,往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殖民地的民生本就是赔钱生意,有人接手真是巴不得,只要坐下来好好聊聊英国的利益,谈拢了,俺们合力捧你当圣雄。
事实上,国大党的独立革命之路的临门一脚是英国守门员踢了个乌龙球,守门员力拔山兮气盖世,扛着球门跑到快被吹越位的甘地身边,把人和球都罩了进去,然后摇起屁股,唱响“herewego,alealeale”。
就是圣雄之名能闻名世界,也离不开英国媒体的卖力吹捧,甘地遇刺那天,特别空勤团差点嗷嗷叫去给他老人家报仇。
甘地去世,既懂法律又懂经济的尼赫鲁总算是摆脱了掣肘,可以撸起袖子搞他的工业化发展道路,冼耀文估算过时间,又设想过尼赫鲁会遇到的阻力,再结合获得的信息,基本判断当下的印度正处于敞开胸怀拥抱工业的节点,直白点讲,现在是往印度输入生产物资类工业品的好时机。
是人都知道印度电力不发达,工业缝纫机不适用,是人都知道印度民族开挂,家用缝纫机就像不是自己家似的,能站起来蹬,那针一上一下嗒嗒嗒,管你240v还是110v,都比不过百万上下半张飞饼。
“乔普拉先生,目前本商行的样机没有运到新加坡,但我手里有产品介绍页,我可以去贵商行为你解说……ok,我会准时到,gayatrimantra(印度教的口头禅,应用上类似上帝保佑你)。”
聊了三块多的电话费,冼耀文圈定一个潜在客户,抽几口雪茄,总结一下经验,他又打出第二个电话……
尽管每一通电话他都尽可能多聊几句,但他准备的名单并不长,一个半小时就把电话打完了,战果还行,三家敲定了上门拜访的时间,一家模棱两可,他打算不请自去,只要能见上面就有一半成功的概率。
没时间耽搁,他今天还有日程安排,收拾一下,在边上的店铺转了转,买了一点香港特产,麻溜地赶回酒店。
进酒店大门之前,冼耀文两人进行着之前出酒店时相同的操作,他先进门,戚龙雀远远缀在他的身后,用心观察每一个看向他的人。
假如有人来酒店打听过他,提供过信息的服务人员会下意识地特别注意他,当然,这种注意肯定不会与他的目光对视,他自己没机会观察到。
一进入房间,戚龙雀就汇报观察结果,“前台一直盯着先生走上楼梯,休息区一个男人看了先生两眼。”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路走来,冼耀文故意目不斜视,给别人创造注意他的条件,酒店大厅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他的打扮不像能住在这里。”
大华酒店不算奢华,但也不便宜,最便宜的房间一天12马币,对月收入中位数不到43元的新加坡人来说,这已经是天价,月收入不足三百的人群大概不会把大华列入他们的消费范畴。
“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要是还在,你明天去边上的小树林找找吊在树上的死猫,切点腐肉回来想办法甩他头上。”说着,冼耀文双眼开始观察房间里有没有异样。
“会不会打草惊蛇?”戚龙雀担心道。
“尽量不要引起怀疑,惊了也没事,只要确定他是冲着我们来的,抓起来拷问,对了,明天顺便买点缝衣针和鱼线,看到生石灰也带点回来,拷问的时候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