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喝了几杯,老大人的脸颊明显开始泛红,顾思年也打开了话匣子:
“朝廷那边的消息已经确定了,陛下的车驾将于五月起程离京,一路上先巡视沿途郡县,最后的目的地就是咱们北凉道。
今年咱们肩上的担子可又重了些啊,不仅要按部就班的练兵、推行合银法、垦荒种地,还要着手准备迎接陛下巡边。”
对于皇帝巡边这件事顾思年并不感到意外,北凉三州失陷数十年,如今重回故土,更是大凉朝先祖的龙兴之地,尘尧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
“明白,这件事就交由我经略使府来办吧。”
苏晏清轻笑道:
“翁大人毕竟做了数十年的京官,比我熟悉仪典礼制,到时候翁大人和我一起操办。”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思年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除了仪典章程,还有去年推行合银法的结果,例如各州的税赋、开垦的荒地、增加了多少要拿出一份详细的数字来,到时候我要呈报给陛下。”
第五南山眉头一挑:
“怎么,王爷这是打算说服陛下,在全国境内推行合银法?”
“此事先不急,一步步来,但是得先让陛下知道新税法的好处。”
顾思年沉声道:
“北凉道推行新税法,朝中隐隐有些微词,听说有人还上奏陛下言本王破坏祖制,如今新税法使三州税赋大涨,咱们把真凭实据摆在陛下眼前更有说服力。”
“难啊。”
翁老大人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要想在全国推行合银法,这其中的困难堪比上天揽月。”
老大人往喉咙口里灌了口酒,语气中隐隐多出了几分醉意。
苏晏清轻声问道:
“北凉道也曾出现种种困难,但咱们不是也一一克服了吗?料想在全国推行也能成功,此事一旦做成,国库收入必将大涨,更是造福万民的好事啊。”
“不不不,北凉不过一道之地,与全国的差异太大了。”
翁文济摇头晃脑,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北凉三州虽是我大凉疆域,但毕竟失陷四十余年,税法改革遇到的阻力基本上来自民间富商、本土乡绅,因为这些人拥有着更多的土地,新税法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自然要反抗。
北燕多年的迫害外加连年战乱,北凉道的乡绅势力其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洗牌,很少有那种根深蒂固的大世家,所以他们的阻碍在官府面前并不算难缠,只要以强力手段推行就能成功。
例如柴家、魏家这些粮商,在官府面前还是太过渺小。
可中原不一样啊。
六镇十三道,各道、各州、各县大小商贾乡绅势力不计其数,其中更不乏传承上百年的大世家。这些人拥有的耕地数量远超北凉道上的商贾,与当地官府之间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外人压根就理不清。
北凉三州的官吏全是从外地抽调过来的,与本地势力之间尚未形成利益纠葛,更没有大肆置办田产,搜刮民财,所以王爷一声令下,经略使府、刺史府、知府县衙的官吏都能全力推行此事,说白了,商贾这种民间势力怎么能和官府对抗呢?
可是在中原,那些官吏不仅是陛下的臣子,更是在当地拥有万千良田,他们本身就是商贾大户。这些人愿意推行合银法吗?朝廷的旨意下去,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阳奉阴违?
难呐~”
“唉~”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带凝重之意。
顾思年微皱眉头,此前他们预料过在全国推行合同法的难度,但翁文济好像对所谓的阻碍有极其深入的了解,让众人心中的凝重又加深了一分。
第五南山的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问道:
“翁老前辈,您好像很明白其中的利益纠纷啊?”
“因为老夫当年也想过推行新税法。”
翁文济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只不过意见刚刚提出,就被否决了,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