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爆竹声歇了,小辈们又向长辈说了几句吉祥话,饭桌上响起了除锦秋之外所有人其乐融融的欢笑声。
“鸣夏,年后你便要嫁到国公府了,祖母也没什么给你的,这个……”宋老太太从右手上手腕处褪下一个翠绿通透的绿玉镯子,双手捧着过去,道:“这东西是当年祖母嫁过来时你祖父送我的,现下,便交
给你了!”
李氏就坐在宋老太太身边,立即也双手接过来,再捧给鸣夏,道:“瞧你祖母多疼你,当年我嫁过来时你祖母都没舍得给呢!”
鸣夏含笑,一手拿过来直接往右手上套,举起手腕子瞧了两眼,道:“多谢祖母,”说罢还故意望了一眼正坐在她对面的锦秋。
可是锦秋一直垂着眼,压根就没往她镯子上看。这顿饭于她而言本就是个煎熬,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仪式罢了,她只有闭上眼睛和耳朵,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才不会受气。
“母亲,您既给了鸣夏镯子,那锦秋也该给一个才是,”宋运望向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置若罔闻,瞥了锦秋一眼,道:“动筷罢,我瞧着今儿这八宝鸭烧得不错,”说罢便从鸭肚子里舀出一勺八宝饭。
众人这才开动了。
宋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不大好,李氏和鸣夏垂头假作没听见,互看一眼,含笑着继续夹菜。
撕破脸之前,锦秋或许还要神伤一阵子,现下她心里毫无波动,只是夹着自己的菜,吃着自己的饭,不气不恼。
随后宋运又叮嘱了鸣夏一些为人妻的道理,宋老太太则提起过继之事,却被宋运岔开了话。
一顿饭从头吃到尾,锦秋一声也没言语,只是给宋运夹了几个菜,用罢饭听他们说要去给婢子小厮们散银钱,锦秋便告了乏回汀兰院去了。
夜空里就一弯钩子似的新月,像是一弯笑得眯起的眼睛。锦秋站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出神,想起赵臻的笑。他眼睛不大,一笑起来便成了一弯,再配上他的虎牙,竟然有几分甜,可惜他并不常笑。
一个像元龟似的背着重重的壳前行的人,一个将锦秋当作最沉重的壳,却心甘情愿背在背上的人,他辛苦得根本笑不出来。
这世上,父亲和表哥是她唯一的牵念,虽然对表哥没有男女之情,但那份依赖太深了,深得她无法再在这千里之外继续等待他的消息,她必须亲自前去!
况且现下父亲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母亲留下的东西也都攥在她自己手里,而鸣夏出嫁后,这个府里的两个女人绝不会对她心慈手软,这儿不能待了,她要南下去寻他。
“表哥,”锦秋望着那轮新月,自言自语道:“安心等着,再过几日我便亲自来寻你,你若是还活着,就撑着,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寒风红了锦秋的耳朵和鼻头,将她的手也冻住了,她于是紧了紧披风便小跑着进了屋子……
落泉斋里焕然一新,帐子是绣桃花的茜纱帐,被褥也翻了新,是桃粉色绣睡海棠的面,而红螺正往她绣被里塞汤婆子。
“红螺,今儿让厨下给你做了好吃的,待会儿就送过来!”锦秋一面解披风一面道。
“谢小姐,”红螺朝锦秋一蹲身,笑得嘴都咧开了,她掖了掖两个被角,正欲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小姐,奴婢前儿有个事儿忘了向您禀报了!”
“什么事儿?”
红螺紧走两步上前,附在锦秋耳边说了几句,锦秋的眼睛越瞪越大,身上霎时起了一阵粟栗。
“那大夫真这么说?”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奴婢为了这个还跟了他两日,将你让奴婢拿的三百两银票都给了他呢!”红螺十分笃定。
锦秋微微颔首,缓缓坐下,脑门上渐渐渗了一层细汗。
“红螺,此事绝不能外泄,”锦秋面色凝重。
“是,小姐。”
而后红螺便退出去了。
案上红烛烧到一半,火光就只剩下一粒黄豆那般大小,锦秋便用金剪子剪了烛花,烛火摇曳着,渐渐的才有蚕豆那么大了,而投在墙上的影子也愈加明晰。
锦秋坐在床头发愣,回想着红螺方才的话。若不是当日他一个躲闪的眼神,她绝想不到去查那个大夫。原来那个大夫是给鸣夏看隐疾的,鸣夏八岁时的一个冬日,因贪玩摔入池塘,受了极重的寒,到如今也没彻底好清。因为体寒,大夫断言她难以受、孕,所以这些年李氏一直让这位大夫调理着她的身子。
除夕夜须得守岁的,即使不为这,她也彻夜难眠。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