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五官精致,好看到让苏慢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两人对视了有三十秒,看到少年脸上明显的不耐烦的表情,苏慢才回过神来,开口说:“我找你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少年是书里最大的反派,他叫陆原,青少年时期随母下放劳改这段经历让他的心里阴暗扭曲,成为企业家后黑化搅动国家经济命脉引发经济震荡倒退,下场凄凉。
所以苏慢看他的眼神多了惺惺相惜的意味,一个是炮灰,一个是反派,谁也不用看不起谁。
陆原敌视的表情淡了两分,随意地说:“你说。”
他的这种不耐烦和敌视主要来自周时芳,他不知道这个平时总以一副倨傲神态看他的人怎么突然来跟他示好,他自然没什么好心情。
苏慢往前走到门口说:“进去再说。”
陆原并不想让路,依旧堵在门口,苏慢甚至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温度,她看了他一眼,说:“你让开。”
她的眼眸清澈,目光清凌凌像山间清泉一点杂质都没有,陆原显然是被她的目光触动,侧身让她进去,自己也跟着走了进来。
土炕上躺着的是陆原的母亲何松岚,住牛棚的唯一女性。苏慢拿手试了试她的体温,吓了一跳,估计超过四十度。
苏慢缩回手,秀眉微蹙,看着陆原:“你妈烧得厉害,这样下去会烧坏脑子,你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好意?”
“不愿意。”少年的声音像冰一样冷,可却降不了他妈的体温,有什么用?
“有温水吗,打一盆来,再拿一条毛巾,我给你妈擦身体物理降温。”苏慢说。
看陆原站着不动,苏慢补充道:“别磨蹭,浪费时间!弄完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呢。”
陆原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眸漆黑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终于端来温水,拿来毛巾。
“你先出去,等我叫你再进来。”苏慢拿毛巾浸在水里,绞干,对仍站在地上的少年说。
陆原下意识就往外走,不知道为啥,这姑娘一直在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居然听了她的话。
苏慢解开何松岚的衣服,给她擦了两遍身体,等她擦完,用手再探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可过不了一会儿温度还会上升。她把何松岚的衣服扣子扣好,把陆原叫进来,问他:“给你妈吃过退烧药了吗?”
陆原摇头。苏慢叹了口气,卫生点的大夫是个政治正确的人,又为人刻板,没啥同情心,绝对不会卖给牛棚的人药。
她说:“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往外走。
陆原把毛巾拧干,把水泼到门外,看着姑娘纤细的背影,她的身体没完全恢复,头上还缠着纱布,看着那一片白,陆原的心情有些复杂。
苏慢到卫生点的时候,大夫已经关门回家,她只能去他家找人。大夫对她倒是挺热情,跟她一起回到卫生点,给她换了头上的药和纱布,又拿了一份退烧药给她。
苏慢连上次付过的两毛钱一起支付,拿了药又沿着小路往牛棚走,远远看到陆原正站在门口,看到她之后先进了屋。苏慢随后进屋,陆原已经倒好温水,两人齐心协力给何松岚喂了药。苏慢把剩下的药交给陆原,告诉他药的吃法。
陆原沉默着接过药,放在简陋的立柜上,问她:“你要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
苏慢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不过涉及钱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心软,再说她知道剧情,何松岚虽然在牛棚劳改期间多病多灾,但并没死,胜利等到平反回城,恢复工作,得到该有的地位和尊重,所以她也不算是给他们悲惨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清清嗓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上次你妈重病,我不是送给你一根人参吊命吗,那人参不是白送你的,得折合成市场价,两百块。”
陆原的眸子更加黑沉,所以她说得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跟他讨债?不过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他非常讨厌任何人以任何目的接近他,既然这姑娘前面又给他妈擦身又买药只是为了讨债,那他也没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的声音很低:“我本来也没说要白要你的,只是我家的钱全部被没收,没有钱给你,以后不管有没有赚钱的机会,我都会想办法凑钱给你。”
苏慢爽快地说:“行,我知道你现在没钱,那你就写张欠条给我吧。”七六年运动结束,即使七六年平反不了,七八年,八一年也该平反了,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
陆原沉默了有两分钟,转身找来纸笔,刷刷在纸上写字。
苏慢倒觉得没啥不好意思的,可不是得写张欠条,等他平反回京城,她上哪找他去,欠条就是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