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茗妩笑靥如花的与三春打招呼,一脸都不认生的指了指刚刚叫丫头搬到院子廊下的方桌。
“说起来,咱们才是血缘最亲的姐妹。之前不觉得,可史家姑娘一来,我才发现姐妹们对我就差了那么一层意思了。”先是略带委屈的小小抱怨了一句,随后就又扬起笑脸对三春说道,“我想着,许是我平日做得不好。或是性子太孤僻了,这才叫姐妹们远着我了。夏夜慢慢,暑气难消,不如打几圈麻将联络一番感情,呐,我特意准备了些姐妹们喜欢的玩意做赌资姐妹们以为如何呢”
三春不如何。
迎春性子软,向来也不怎么太会与人说笑。惜春性子冷,是真正的孤僻性子,此时能来都是给茗妩面子了,叫她陪着打麻将,那倒是难为她了。不过眼睛扫向茗妩放在一旁的奖品,惜春又有些心动。只是看向笑容晏晏的茗妩她有这么好
一套用墨玉和白玉做棋子,红宝石做棋盘的棋具。两本名家字帖和一套上品紫毫笔以及一整套画画用的颜料器具。
这三份赌资都是极上等的物件,是按着三春的心意爱好从茗妩的行李里挑出来的,也就黛玉疼自家的崽,以及茗妩穿越红楼前她老娘给的数箱金子打底,不然也不可能说送人就送人。
当然了,就以茗妩打麻将的经验和战绩,贾家三姐妹加在一起都未必能赢她。所以这个赌资最后的去处
事有反常即为妖,探春心思转的最快,她总觉得茗妩不会那么好心。只是大半夜的叫她们打麻将,又能有什么事呢
探春想不明白,便决定留下来看看茗妩到底想干什么,于是笑道,“正好热的睡不着觉呢,姐妹们一处玩闹也好。”
廊子下支了麻将桌,又点了数盏灯笼,茗妩又叫人点了几只驱蚊虫的香炉,摆在桌前廊前。
上了沏得酽酽的茶,又端了些果子零嘴过来,茗妩就拉着三春打起了有资麻将。
将跟来的大小丫头都撵到后院屋里,廊下就只她们四人。为了不叫气氛太尴尬,茗妩主动挑起了话题,“我听说史家那位姑娘是史家大房唯一的孩子,当初史家就没想过要给大房过继个儿子,继承香火吗”
因是闲聊,聊的又是史家的旧事,所以三春到没那么谨慎不答。探春打了个八万后,将听来的消息告诉茗妩,“早年到是听了一耳朵,说是史家那位表叔命中无子,克妻克子,过继也是保不住。与其生生害了哥儿的性命,不如将爵位给了兄弟。听人说,当初还是咱们老太太出来主持的公道呢。”
大房无子,二房理所当然的能继承爵位。若是过继孩子,那这个爵位就有可能落在三房头上了。当初为了这事,史家还真闹出不少事。
茗妩闻言撇了下嘴,打心底就不认为贾母出这头存了什么好心眼。说不定那时候她就惦记着叫贾政继承他哥的爵位。或是叫宝玉从贾琏手里抢爵位了呢。
“幸好上一代史候爷有三个儿子,这要是独根独苗”茗妩一边说一边摸了一张牌,见是九条当即就笑了,“自摸,胡了。”
将牌亮给三人看罢,就将所有的牌推到桌子中间,一边洗牌,一边继续说话,“二姐姐今年十四了吧。”
“嗯。”听到十四这个数,迎春明显有些不自在。一般人家的姑娘,十四岁都已经定下亲事了,更有的就像凤姐儿一般都已经嫁人了。而她倒好,就仿佛谁都不知道她已经十四岁了一般。
迎春不太擅长说话,嗯了一声后,就不再言话,场面就又冷了下来。茗妩见她这样,不由提点她,“最近我才发现从园子的东角门出去,竟离大舅舅居住的东大院极近。二嫂子将大姐儿放在大舅妈跟前养活,二姐姐闲了不妨帮着去照看一二。”
如果婚事不能自由,那就争取早点嫁出去,然后当家做主。不过抬头看了一眼迎春,就算没有中山狼,以迎春的软面性子,嫁出去了指不定要被多少人磨搓呢。
其实对于迎春,茗妩和黛玉曾经还讨论过她呢。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用在迎春身上也适用。众人只看见她多不受宠,一直被家人忽视,被奶娘辖制。可话又说回来,她就没有错吗
亲姨娘没了,大太太又是继母,你不亲可以理解。可祖母是亲的,老子和兄弟也都是亲的吧。同住在老太太院里,她可曾试图努力过叫老太太喜欢她吗
她心里可有关心过她的亲老子和亲兄弟亲侄子亲侄女从出生到现在她看过几回,她有为他们做过一针一线吗
世人要说了是旁人先冷漠对待迎春的。可天上掉馅饼,想吃还得张开嘴呢。孩子多的人家,又各有住处的时候,不自己争宠的挣扎向前,光等着别人看到你,那不是说笑呢吗。
养只阿猫阿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你若真的走到他们的眼里心里,结局未必是那般。旁的不说,若是你给凤姐儿的孩子绣两荷包肚兜的,凤姐儿再怎么样也不会无视你在府中的尴尬处境的。而且于凤姐儿而言,也就一两句话的事,可却解了你多少为难。
“还是算了吧。就你这性子,真嫁出去了也是吃苦受罪等死的命。你得有舍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命的决绝。只要这股心气不灭,你怎么都能活得极好。”一边码牌,茗妩一边毫不客气的说道,“有个山西大同的土鳖,姓孙,名绍祖的。那家伙就不是个东西,见天的娶媳妇,还都是名媒正娶的正房奶奶。将人娶到家里就使劲的糟蹋人,不知被他生生搓磨死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只要有一个敢豁出去摆出要跟他拼命的架式,那土鳖也不会一直在丧妻了。对了,听说那家伙就要进京活动了,这回又不知道谁家再上了他的当了。”
可别说姑娘没提醒你们了。
“好端端的,林姐姐怎么说起这个了。”探春笑笑,打趣的问茗妩,是不是家里要给她定亲事了。
“我道行浅,还太浮燥了。总要板板性子,变得沉稳些了家里人才会放心。”她姨妈不叫她见天的喊打喊杀,说没有技术含量,是莽夫行径。
探春听了,脸上一晒,打出一颗牌后,很是认真的问茗妩“这会儿也没旁的人在,咱们姐妹说两句实在话。林姐姐今儿叫我们来,真的只是打牌吗”
“当然不是。”茗妩闻言,对探春歪头一笑,“不过,你猜”
探春就你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谁猜得到呀。
“这有什么好猜的。”惜春打了个哈欠,又冷又直的说道“娘娘和二太太一直想要促成宝玉和林家的亲事,傻子都看出来了。林姐姐对我们一直不热情,对着老太太和二太太更是随性而为。昨儿老太太接了云姐姐来,这会儿林姐姐又准备了可心意的赌资叫我们姐妹来打牌,总不会以为老太太和二太太又相中了云姐姐了。抛开那些,只看今天晚上会有什么事,不就知道了。”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一个当朝候爷嫡长女,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大晚上的将她们叫过来打牌,指不定算计了什么事呢。
茗妩听出了惜春话里的意思后摸了摸鼻子,对着惜春吐了吐小舌头,“那史家姑娘跟着老太太住在碧纱橱,我能对她做什么。”
但是宝玉住在园子里呀。
这是茗妩说完后,三春脑子里瞬间想到的。想到这一点后,三春不由都抬头朝茗妩看去。
“你们看我那是什么眼神呀,跟洪水猛兽似的。安啦都是至亲血脉,我还能宰了他不成”茗妩笑着斜了三人一眼,“打牌,打牌。”
黛玉到告诉过茗妩,赶狗入穷巷,定会遭到疯狂反噬。在不能真的赶尽杀绝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断他们的骨头,叫他们打心底惧了你。所以这会儿茗妩不会杀了宝玉,但宝玉得替他那位亲妈买个单。
也不知道抱着那种奇葩药效猛吸的宝玉这会儿怎么样了
那药光是靠闻的,茗妩就知道这药的药效有多烈,没个一夜七次的疯狂拉锯战,药效都不带消干净的。
一直得不到纾解,宝玉这个早就成人的小少年指不定多难受呢。
嘿嘿
迎春觉得无论茗妩在算计什么,都跟她没关系。惜春有些好奇茗妩做了什么,也就只有探春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当然,她更担心的是茗妩任性起来会波及无辜。
四人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打了一会儿麻将,在那股子冲天热浪带着焦味传出来的刹那,茗妩就将早端在院子里的艾蒿点了起了起来。
艾蒿的味道冲入鼻间,瞬间掩盖住了空气里的焦味。
此时夜深人静,三位姑娘留在房里的值夜丫头都睡得睡着了。李纨的稻香村和宝玉的蘅芜院也在得了王夫人的传话后,都熄灯睡了。
整个大观园,也就茗妩的潇湘馆因着茗妩要拉着三春一块打麻将还有人未睡罢了。
不过潇湘馆离红香圃比较远,加之潇湘馆里翠竹森森,火光并未带进来。丫头们躲在屋里打瞌睡,主子们坐在前院廊下,闻着艾蒿打着麻将。直到斜侧面的稻香村有婆子起夜,看到不远处的红香圃一片红光,这才将寂静的夜吵沸。
听到走水了这样的呼喊声,探春第一个站起来,她转身朝外走了两步,然后猛的扭头看向茗妩。
茗妩坐在那里,淡淡的将手中的牌推到桌子中间,对探春挑了挑眉。
“呦,都这个时辰了。”歪头对着探春眨眨眼,茗妩笑眯眯的说道“三妹妹竟然陪我打了这么久的牌,旁人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说咱们姐妹情深的。”
探春闻言,神色惊疑不已,瞬间想到了什么后,指着茗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提着裙子转身就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