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别出心裁的洒金红纸, 仅仅只是一张请客的帖子罢了。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把杜蕴宁的死栽赃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一个入职几年还表现平平的小警察, 每天踩点报到, 到点下班,不是流连市井小巷找吃的,就是到处去听戏跳舞。
至于凌家人口, 就更简单了。
凌枢父母早亡,无仇无怨。
姐姐凌遥已婚, 是个家庭妇女。
姐夫周卅在市政府当主任科员,纵使有那么一两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也不至于特意绕一大圈, 通过陷害妻弟来抹黑他。
凌枢没有说话,岳定唐也没有催他。
两人像是在比赛谁的定力更好。
吊灯在上面晃晃悠悠, 从窗子缝隙钻进来的寒风在审讯室里来回搜刮,想要把几人身上仅存的那点儿暖意带走。
至于问供的警察沈人杰——
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换作以往,他早就二话不说把凌枢往牢里一扔,直接出去吃夜宵了, 等着对方的家里人拿钱来保释。
但现在他不敢。
一来,案子太大, 影响恶劣,被害者身份特殊。
二来, 史密斯亲自关照过问, 岳定唐还在旁边盯着。
沈人杰不是很清楚这位岳先生的具体职位, 但从史密斯的态度来看, 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对方。
“……岳先生?”
他们两个有空进行无声交锋,沈人杰却实在饿得受不住了,不由轻轻地,颤颤声问道。
岳定唐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先走。”
“没事没事,您继续!”沈人杰苦着脸,岳定唐没走,他哪里敢走?
岳定唐转向凌枢:“快过年了。”
凌枢:???
岳定唐:“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在牢里过年。”
凌枢:“我姐会想办法保释我的。”
岳定唐:“这个案子事关重大,她不一定能保释你出去,你现在只有跟我们合作,坦白交代,才可能有生路。”
凌枢:“我一直很好奇你突然插手这件事的目的,因为当年杜蕴宁选择跟我交往,而不是你?”
岳定唐没说话。
沈人杰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赶紧抬头盯着那盏可怜的吊灯,将它想象成一根热腾腾的大鸡腿。
刚出炉的鸡腿,被蒸得软烂,鸡肉里的水分爆发出来,在锅盖内顶凝结成水珠,又重新落在鸡肉身上,一口咬下去,足够填满整个味蕾。
沈人杰虽然是警察,但家里也是逢年过节才能有顿丰盛的吃,尤其是过年前这几天,家家户户祭祖拜神,少不了都会有供品,哪怕不是鸡腿,而是刚蒸好出炉的米糕……
他想着想着,神情竟痴了,真就一时没留意两人在说什么。
凌枢也饿了。
但他没像沈人杰那样抬头看电灯。
因为电灯看再久,也不会变成鸡腿。
他知道岳定唐在等他屈服软化。
这多事精从以前到现在就没变过。
凌枢选择速战速决。
“如果我有嫌疑,那袁冰和袁公馆的人都有。”他道。
岳定唐:“当然,袁公馆已经被封锁了,所有人不得进出,袁冰也已经被拘捕了,但所有人里,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说罢他站起身。
“很遗憾,你的供词没能提供什么洗清嫌疑的关键线索,作为老同学,我很想帮你,但无能为力。”
沈人杰松一口气,也很高兴跟着起身。
终于可以吃饭了,他心想,将手中录口供的本子推过去。
“签字吧。”
凌枢随意看了几行,拿起笔,又抬头。
“我今晚得在牢里过夜了?”
岳定唐看着他拿笔的手,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
凌枢懒洋洋卷起嘴角,潦草签下名字:“图好玩练过一阵,很多年前的事了。老同学,希望咱们那一点点交情,能换我在牢里吃上一顿夜宵。”
三人走出审讯室。
迎面是袁冰被人从另一间审讯室里带出来。
四目相对,冤家路窄。
袁冰大吼一声,朝凌枢扑过来!
猝不及防,边上人摁都摁不住。
“你个小瘪三狗犊子——”
凌枢伸脚。
咆哮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