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 蒋总一步三回头,企图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赖在棠宁家不走。
但显而易见的是, 老棠总没有小狐狸那么好糊弄。
所以站在家门前, 蒋林野十分恋恋不舍:“我现在走了,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棠宁很认真地想了想:“那要看我爸爸要在家里住多久。”
“他如果不走了呢?”
棠宁一脸遗憾:“那应该是见不到了。”
蒋总:“……”
两个人对视片刻,棠宁被对方悲怆的眼神逗笑。
“过几天再说吧……”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狐狸断臂,反过来安慰他,“或者, 等我回公司。”
反正现在蒋林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tj办公, 如果她回归, 两个人一样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门敞开一半, 楼道里冷风萧瑟。
棠宁穿着厚厚的家居服, 下巴淹没在毛毛里。蒋林野摸摸狐狸尾巴,想让她赶紧进去:“那我先走了,你别站在这儿, 会着凉。”
“好。”
蒋林野帮她关门, 屋内的暖意和灯光从缝隙漏出来, 大门阖上的前一秒,他又停顿一下, 突然低声道:“对不起。”
楼道里光线昏暗,棠宁的视线被挡住,看不到他的脸。
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
“我知道自己过去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会想办法, 努力挽回爸爸的心的……”
他声音很低,回荡在冬日凉风里, 也被裹挟上一丝寒气。
棠宁张张嘴,想说什么,客厅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说了不要叫我爸爸!”
蒋林野:“……”
怎么岳父耳朵这么好的吗?
“我,我知道了。”小狐狸回过神,趴在门上压低声音,把门重新扒开一条缝,“你走吧,安安静静地走,不要发出声音,会被我爸听到。”
蒋林野微微垂眼,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她半趴在门上,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动物。
一只热乎乎的小狐狸。
心下微动,他指尖有些发凉,却突然笑出声:“棠宁。”
她抬起头:“嗯?”
蒋林野勾唇,尾音微微上翘,莫名就勾出点儿暧昧的意味:“你说我俩现在这样,像不像是高中生,偷偷早恋啊?”
棠宁有些恍然。
蒋林野离开之后,她抱着大尾巴回到客厅,蜷到爸爸身旁,脑海中还在回荡这个问题。
中学时代她性格好、成绩好,家境相貌样样一等一,从来不缺追求她的人。就算撇开蒋林野的一号情敌夏方觉,也有不少其他男生追求她。
但是为什么……
从来没想过跟别人早恋呢。
电视里在播一部棠宁没看过的青春偶像剧,爸爸把嘤嘤怪放在怀里,一边撸猫一边看剧,看得还挺起劲。
半晌,侧过来问她:“把你那前夫送走了?”
棠宁挠挠脸,点头:“嗯。”
嘤嘤怪坐在爸爸怀里,探着头要过来蹭棠宁,她伸出一只手,挠挠小猫咪的下巴。
老棠总看到她的胳膊,停下撸猫的动作,忍不住又叹气:“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呢?”
棠宁眨眼:“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怕您担心。”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棠宁看着他,停顿一下,眼中的狡黠意味散去一半。许久,从旁边揪个抱枕抱住,莫名有点惆怅:“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该从失忆开始说,还是从恢复记忆开始说呢。
“五年前,我拜托蒋林野帮您找医生、拜托他帮忙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一救家里的公司。他开出的条件,就是让我嫁给他——我答应了。”棠宁转过来,脑袋靠在沙发上,不疾不徐,“我一直以为您不知道,以为您被蒙在鼓里。”
后来才慢慢发觉,她还是太天真了,就算她和蒋林野都不说,爸爸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老棠总本来就是人精中的人精,更何况,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关注永远细致入微。
棠爸爸心情复杂:“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结婚很久了。”
中风后他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等到身体艰难地恢复,又休养了很久。前前后后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也够蒋林野策划完一场婚礼。
他完全没想到,等他能够以健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内,第一个出席的场合,竟然是女儿的婚礼。
可他不喜欢这个男孩子,过去是,现在也是。
棠宁一直以为父亲和蒋林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可只有老棠总自己知道,不是的。他认识蒋林野的时间远比女儿长也比女儿早,这个男孩尚在襁褓时,他甚至从他父母手中接过他,温柔地抱过他。
可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蒋林野的家庭环境,未来会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女儿十八岁生日宴会上那场意外的相遇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也许蒋林野能成为一柄利刃,可他的锋芒同样伤人。
少年眼里每一分隐藏的、燃烧的迷恋,都让父亲畏惧。
“坦白地说,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