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默了默,低头,看看他的小臂。
——肌肉紧绷,线条流畅,因为皮肤很白,隐隐能望见青色的血管。
看起来很结实,但也极富有观赏性。
她沉默一阵,抬起头,认真地盯住蒋林野:“你正常点,别总想着跟一只猫计较,好吗?”
“……”
尽管棠宁家里的另一位家庭成员非常不欢迎蒋总的到来,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在她家住了下来。
这边没人照顾起居,蒋林野本来想叫个阿姨再叫个私厨过来,转念想想,只有两个人也不是不行。
棠宁友情提醒:“我只有一只手能动,没办法做饭。”
蒋林野捋开袖子:“没关系,我来。”
棠宁的记忆里,男孩子们都不怎么会做饭,她亲爱的父亲老棠总也是。
所以听他这么说,她新鲜极了:“你竟然会做饭?我们结婚五年,我都……”
突然顿住。
蒋林野侧眼看她,她停顿一下,若无其事地补充:“——我都不记得你做过饭。”
蒋总失笑:“结婚之后确实没做过,但我煮东西不难吃。”
母亲去世之后他常年寄宿在各种亲戚家,亲戚们都不怎么管他,加上后来独自留学在外,长年累月,做饭的技能一点一点培养起来。
“不过,我明天中午不在家。”思索一阵,蒋林野突然想到明天约了人,他观察小狐狸的表情,试探着提议,“我早上做完午饭放冰箱里,你中午拿出来热一热……?”
棠宁语塞:“……你是认真的吗。”
蒋林野猜错了她的意思,脸上竟然浮现歉意:“可我中午确实回不来。或者,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参加饭局?”
“我不是那个意思……”棠宁当然没有兴趣,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用把我当成小女孩来照顾,我明天中午约了星星,也不在家。”
蒋林野听了,短暂地沉默,竟然也只是叹息:“应该珍惜一日三餐的时间。”
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
碍于小狐狸骨折尚未康复,蒋林野这顿晚饭做得很清淡。
他做的菜都很家常,卖相不错,闻起来也很香。四菜一汤熬的是补钙的骨头,炖几个小时,已经煮出了奶白的颜色。
棠宁坐到餐桌前,深吸一口气,眼睛不自觉地亮起来:“我听说就算是不会做饭的人,留学几年,也会掌握很多做菜新技能。”
蒋林野坦然:“我在国外那几年,中国菜卖得很贵,而且不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盛汤,小狐狸一条断臂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她吃东西很安静,偶尔唇角沾上汤渍,慢吞吞地探出舌尖舔掉。
啧。
蒋林野默不作声,喉结滚动。
——他也好想舔舔。
“很好喝。”棠宁喝到一半,想起自己应该夸夸他,“请再接再厉。”
蒋林野微怔,短暂地开心过后,被巨大的郁闷淹没。
他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五年都没做过饭?
为什么??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被她夸夸,他应该每周都花一点时间出来研究怎么熬汤的:)
二十六岁的蒋总像一个满腹心事的惆怅少年,棠宁注意到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因为……
她完全不知道前夫在惆怅什么。
自从她第二次出车祸,这家伙像是变了一个人,看她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所以我有时候简直觉得……”翌日跟小闺蜜碰面,棠宁向她描述自己的困惑,“这次出车祸的不是我,而是他。他撞到了脑子,才变成这样。”
盛星来两指捏着小金属勺,在刨冰里搅来搅去地寻找红豆:“男人本来就都是奇异生物……没人能说清楚,你哪句话戳到了他哪个点。”
棠宁好笑,压低声音揶揄:“怎么啦,跟时川叔叔进展不顺利啊?”
盛星来在白色的小瓷碗里叮叮咚咚地翻来翻去,终于找到最后一粒红豆,表情郁闷地将它放进口中:“不是进展不顺利,是根本没有进展。你说我是不是也要去出场车祸,他才能意识到他对我的爱天地不改。”
棠宁:“……你能不能稍微忌讳点,别瞎说。”
“唉。”盛星来捧住脸,“好想恋爱喔。”
棠宁忍不住,小声提醒她:“可这不是自己作的吗,这能怪谁……你当初为什么要对他始乱终弃?”
“我……”盛星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那种情况,任谁都会想要逃跑的。
四年前她大学毕业,在最后的班聚谢师宴上喝多了酒,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将电话打给了时川,哭唧唧地求他来接自己。时川当时在集训,半夜接到电话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请了假就跑来接她。
那晚之后的事情,盛星来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她好像跟时川说了很多很多话,但也好像没有,因为内容她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等她再醒过来,就已经躺在酒店床上。时川给她留了长长的短信来解释自己先离开的原因,他的集训还没结束,不能
缺席太久——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时川在短信里向她保证,会对她负责。
“一觉醒来,我睡了我的竹马……他竟然还说,要对我负责。”盛星来惆怅地捏捏脸,“这种感觉和喝醉的猪拱秃了别人的菜地有什么差别……难道等你酒醒了,还有脸见那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