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这晚睡得很好, 一觉到天明。
翌日是个晴天,醒来时东方熹微, 天光刚刚开始转亮。
她有点恍惚,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但具体内容是什么, 等真正醒了, 又不太能想起来。
似乎是高中时代, 她刚刚认识蒋林野的时候。
她那会儿跟他还不算太熟,沉浸在同桌的绝美颜值里无法自拔, 每天都觉得这男生真是好看得惨绝人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学校的气场影响,自从他转学过来, 一天比一天更好看。
棠宁逮到机会就扯着盛星来叭叭说这位新同学真是上天入地举世无双地美丽,把盛星来叭叭烦了, 忍无可忍地转过来,敲蒋林野的桌子:“拜托你, 适当遮掩一下自己的美貌, 可以吗?”
教室就那么屁大点儿, 棠宁每天小声逼逼都以为当事人听不见, 可事实上,蒋林野把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今天食堂的蒸排骨没有前天的好吃, 她说今天太热了不想上体育课好烦, 她说我以后又不做数学家为什么要做这种连题目都看不懂的题……
写字的笔尖微微停顿, 他放下笔, 抬头看向立在盛星来身边的棠宁。
——她没想到小闺蜜会这么直接地跑来跟他说这种话,目光四处游移,装得若无其事,耳朵却不受控制,偷偷地烧起来。
蒋林野思索一阵,问她:“棠宁,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坐同桌——”
棠宁:“?”
他一字一顿:“是被你玷污了?”
“……”
这个灵魂问题,棠宁从十七岁,纳闷到二十五岁。
一直到现在也没想通,到底是谁玷污了谁:)
冬天太阳升得很慢,小院里有小麻雀跳来跳去,啾啾啾地叫。
晨光穿庭,棠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听见纸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醒了?”
这场面有点眼熟,她警觉地眯起眼,想起几个月前,在医院里醒来时的场景。
也是这个样子,他醒得比她早,把电脑搬到外间去办公,不相信她车祸失忆了,冷漠地让她不要再闹。
然而眼下,蒋林野侧出半边身子,只低声问她:“肚子舒服点了吗?早餐想吃什么?”
棠宁微怔,清咳道:“肚子好很多了,早餐……”
她停顿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屋子明明坐北朝南毗邻水榭通风良好,可她就是觉得空气发烫。
所以还是别待在这儿了。
“早餐我们去外面吃吧。”棠宁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跳下床,抱着大尾巴拉开衣柜,“你稍等我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蒋林野回过来一道清淡的鼻音:“嗯。”
她飞快地洗漱完,换好衣服,跟蒋林野一起出门。
刚一踏出房间,就撞上一前一后过来敲老板门的简薇和陈良骏。
四个人面面相觑:“……”
两位助理很默契,都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两个人从同一扇门出来,前夜是不是也一整宿都在一起?
两位老板也很默契,表面上一言不发故作高冷,心里都在想,大清早的这两个家伙一起出现,前一晚不会也一整宿都在一起吧?
所以这顿早餐吃得格外沉默。
这个时节是旅行淡季,店内客人不多,但自助早餐仍然很丰盛。
棠宁昨晚没吃什么主食,可是看到摆在入口处的甜品台,还是想把所有的草莓挞柠檬挞先通通吃一遍。
她端着小盘子一个一个地挑拣小点心,蒋林野从她身后经过,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在她盘子上加码一个小碗:“吃掉。”
棠宁低头,小碗里装着五六枚煮鹌鹑蛋。
她正想说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回过头,蒋林野不知从哪冒出来,又在她的盘子上加码一个小碗:“这个也吃掉。”
棠宁垂眼看看,这次是一小碗红枣粥。
“我不……”我不需要补血的!我只需要补糖!
狐狸在心里呐喊,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手中突然一空。蒋林野拿走她的小盘子,自说自话:“加码这么多你应该拿不动了,我帮你拿回去。”
棠宁:“……”
棠宁不讨厌鹌鹑蛋,但她讨厌剥这种又小又碎的壳。
同理不喜欢吃鱼和螃蟹,也是因为刺和壳太难处理。她从小到大被宠坏了,连这种事都有人代劳,家里出事之前,吃什么东西都要人一一剥好送到手边。
——但当蒋林野真的坐在她面前,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帮她剥鹌鹑蛋壳时,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我可以自己来的。”太夸张了,虽然两个助理都坐在旁边、跟他们不同桌,但棠宁觉得,他们肯定一直在偷偷摸摸地盯着这边看,“我又不是一只巨婴。”
“有什么差别?”蒋林野面无表情地剥完这几枚鹌鹑蛋,停顿一下,好像很快察觉到不妥,又求生欲超强地抬起头,立刻补充,“你本来就是宝宝。”
陈良骏起身拿牛奶,路过时刚好听见这句,惊得差点儿仰面摔过去。
棠宁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陈良骏飞快地拿
着牛奶回到座位,压低声音,八卦地告诉简薇:“卧槽,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的老板很快就要床头打架床尾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