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本来跟黑叔叔聊得好好的。
她想从他那儿多套点话,可对方知道的信息似乎也很有限,她恢复了一点记忆,可也只是一点点。
但这已经足够她小声逼逼,对蒋林野下定义:“狗男人。”
就知道结婚是别有所图。
但黑叔叔听见了,竟然很认真地摇头:“可是小姐,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觉得蒋先生五年前就很爱你,现在比过去更甚。”
棠宁更茫然了。
在她的记忆里,属于少女的青春期结束得匆匆忙忙,蒋林野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上提前离席,她扔下一票朋友追出去,紧张兮兮地仰着头问:“怎么突然要走?我还没有切蛋糕……你要不要吃了蛋糕再走,或者我给你带一块?”
那天天朗气清,空中凝结着大团大团棉花糖一样的云,她的好友们在后院草地上为她开party,香槟塔流光溢彩,佣人们来回穿梭添补熟食,五层的蛋糕放在甜品台上,照着她模子定制的翻糖小公主提着大大的裙摆,笑吟吟地立在正中。
蒋林野知道,五个小时后黄昏落幕,城中最大的酒店还会再举行一场更正式的晚宴,来庆祝棠家小女儿的成人礼。
他从没感受到过这样强烈的烦躁,脑子里烧起一把火,把前十八年的往事都烧成灰烬。
“棠宁。”于是他映着明亮的天光,折过身,回给她冷漠的一瞥,“你搞搞清楚,要不是看你邀请了我太多次,我根本就不会来。”
他从那时候开始疏远她。
棠宁也不是没问过为什么,可自那之后他好像连话也不想跟她说,直到两人高中毕业,直到他出国。
所以那么多年过去了,棠宁也一直在想。
是不是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太圆满了,蒋林野的出现,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送她一件这样的成人礼礼物——让她明白,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总有求不得。
黑叔叔离开之后,棠宁坐在庭院里发呆。
她偷偷吃了两只龙虾、三只扇贝和六串因为不敢放辣椒而显得没有灵魂的羊肉,怕被闻出味道,甚至偷偷溜回去洗了把脸,又带着面膜跑回来。
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重新有意识时,她是被人用力摇醒的。
棠宁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梦游走进池塘被人捞起来了,揉揉眼才发现是蒋林野,对方的表情和梦里一样难看,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冷酷无情:“自己滚回床上去睡!”
棠宁:“……”
蒋林野撂下那句话,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棠宁连忙跳起来,几步追上他:“蒋总,蒋总。”
蒋总脚步一滞,高贵地回过头:“说。”
“那个,我刚刚做了个梦。”她舔舔唇,“梦见我们俩结婚时,我家里的股权情况发生了重大变更。”
蒋林野微怔,唇角浮起一抹意思不太明朗的笑:“然后?”
“我们俩结婚,是不是存在很多暧昧的金钱交易啊?”
蒋林野觉得,她这措辞就挺暧昧的。
他似笑非笑,只是摇头:“棠宁,你再背着我偷吃东西,就不要想上床睡觉了。”
虽然旁边的小几上没有放烧烤或者空盘,但他凑近她时,在她的颈窝嗅到浅淡的孜然味。
可往常那里应该很香,总有乳木果的味道,清清淡淡,让他有亲吻的。
棠宁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跟在后面非常小声地逼逼:“说得好像我很想跟你阴阳调和似的……有伤风化,呸。”
那个“呸”把蒋林野逗笑了。
走到落地门前,他再一次停下脚步。
“棠宁。”他说,“婚是你求着我结的,床也是你求着我上的。”
“现在来跟我说有伤风化,会不会有点可笑?”
直到返回北城,棠宁脑子里还回旋着这个问题。
她并不觉得有伤风化很可笑。
她觉得黑叔叔那句“蒋先生很爱你”比较可笑。
“你见哪个有脑子的正常男人,是这样表达爱意的?老婆出车祸,他打飞的回来在医院里就把我上了;我刚刚出院,他用水煮白菜打发我;我在院子里睡着,他竟然把我摇醒让我自己滚回去睡?“
“说不定护工叔叔被蒋总买通了呢。”盛星来坐在车上听她叨叨,头也不抬地笑着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才懒得做那种无聊的事。”
编织美好世界的谎言出来骗无脑小娇妻,那是男主才配拥有的剧本。
可蒋林野是个反派啊!他只会阴恻恻地笑着对女主说,呵女人你只是我的暖床工具!
说话间,车子行驶到会展中心附近。接近中心地带,车辆排成长龙,路上开始堵车。
棠宁纳闷:“难道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对我的爱慕吗?”
这问题一路上都问十来遍了,盛星来过电似的一个激灵:“我瞎,我只能从你少女时代的眼睛里看出,你那时候,是真的很想上他。”
“……”
微顿,小闺蜜又暧昧地补充:“现在应该上过很多次了,不管是上还是被上,我都恭喜你美梦成真喔。”
棠宁从她手里抢过宣传册,作势要砸她。
“轻点儿轻点儿,别弄坏了,等会儿要用的。”盛星来乐坏了,顺势挠挠她的下巴,安抚猫咪似的安抚她,“我的医院重新装修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