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娆抬了抬视线, 她纤细的手指虚拢,贴上了他的额头,停了几秒。
她的掌心温热, 指尖却泛着凉。
“你不发烧啊。”顾娆的唇角微微上扬,微挑的眼尾线条婉转风-流, “吾当之侬脑子瓦特了。”
顾娆刚学的沪上话,并不是多么标准。
她的声音很独特,不是那种甜腻温软的口音,咬字清晰, 酥软入骨的媚里带着清冽, 却意外的好听。
沈良州只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很轻, 很痒。
微妙的气氛只短短几秒,顾娆抽回手, 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几秒。
“怎么了?”沈良州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饿了。”顾娆笑着耸耸肩,撩了一下滑落的长发, “不走吗?”
“……”
“你想吃什么?”顾娆思量了一下, 挺好心的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毕竟一直是沈良州买单,而且对他一直陪自己吃辣, 顾娆有些心虚。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
顾娆快被自己的贴心感动了。
“随你。”沈良州眼皮半掩着, 这会儿讶异她突然的良心发现, 晃了她一眼, “我比较挑。”
顾娆还蛮执着地盯了他几秒。
“成吧。”沈良州似乎是信服了她的体贴, 上下嘴唇一碰, 嗓间掉落一串要求,“我不吃辣不吃苦,不吃香菜葱姜蒜,不吃带瓜字的,动物不要器官,菜只吃嫩叶,肉只吃无骨的,除了生蚝和三文鱼,不吃生的——”
沈良州不是故意把话停在这儿,而是顾娆的面色在一点一点冷却。
“怎么?”
“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在美食上少了很多乐趣。”顾娆依旧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虽然唇角扯得有点僵硬。
她在强烈地克制着自己把他捶死的冲动。
顾娆微微吸了一口气,想要将自己的体贴和包容贯彻到底,试图和他商量,“那我们吃西餐好了,去吃牛肉?”
“可以。”沈良州点了下头,“牛肉我没那么挑剔,夏多布里昂就可以。不过这片儿没有吧?”
顾娆拿着包砸到了他胸口,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你还是饿死吧。”
顾家向来富养女,捧到她眼前的绝对是最好的。顾娆自认讲究多,不过也没挑剔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不在父母身边,自由散漫,所以很多东西没那么多要求。
“我刚刚就说了随你。”沈良州耸了耸肩,慢悠悠地眯了眯眼,就觉得有点无辜。
“闭嘴吧哥,”顾娆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塞进他的嘴里,“你讲究忒多,怎么没把你给饿死呢?”
说是这样说,家世摆在那儿,再挑也有人随着他的意思罢了。
沈良州眯了眯眼,舌尖勾着巧克力,咬了一口,悄无声息地笑笑,“我不就顺着你话说吗?跟你吃饭我哪回挑过?”
确实是这么个事儿,顾娆敛了敛眉,懒得跟他争论,“还是按你来吧,我怕你饿死了碰瓷。”
沈良州低笑了一声。
他挑地方讲究,单看地段就金贵着呢。好地方常常是闹中取静,在一片商业区里有这么个静谧地方才是难得,这里私密性很好。隔两条路是“酒吧一条街”,没那么颓靡,也有一些安静的清吧,不过今晚不太一样,似乎是有活动,气氛被炒得很热。
沈良州替顾娆拉开座椅,顾娆低眉扫了眼,没落座,“你点菜就行,我去下洗手间。”
就片刻的功夫,顾娆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沈良州旁边多了个人。
一个女人,挺精致的女人。
栗色的长发微卷,女人侧脸看上去蛮漂亮,v领的修身裙很好得勾勒出事业线。她一手撑在桌面上,涂着蔻丹的指甲上有碎钻,在灯光下晃人眼。
她在跟沈良州说着什么,沈良州没说话,眼皮也不抬,不耐烦的意味很浓。
顾娆住了脚步。
虽说有点不厚道,但是看戏也是一种乐趣。
边上有吧台,顾娆点了一杯酒,坐在高脚椅上兴致勃勃地看戏。
沈良州心底的烦躁越来越甚。他没太多耐心,不过出于家教和朋友情分,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面前这个女人,是生意场上一熟人的妹妹,他不太好说重话,不过不代表他有义务听她喋喋不休。
“荣小姐。”沈良州颇有些冷淡地抬了抬眼,“我约了人。”
“谁啊?”那女人稍怔,像是没看出来他的冷淡,笑眯眯地拉开沈良州对面的椅子,落了座,“让我猜猜,男的还是女的?”
沈良州皱了皱眉,他有点不清楚这人是真没眼力劲儿还是不当一回事,索性把话说得更加直白,“我女朋友。你坐的是她的位子,我不希望她误会。”
“你是不是就想回绝我?”女人咬了咬唇,“感情不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吗?”
沈良州放弃了沟通的念头,晃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他奇怪顾娆怎么还没回来。
面前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
【你在哪?】
【温香软玉在前,给你腾个地儿。贴不贴心?
感不感动?】
沈良州抬了眼,不远处顾娆散漫地坐在吧台边,挑了下高脚杯,撑着下巴对他眯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