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阁,醉红尘,不问君来处。
夜笼长巷,红灯高悬,阁楼上挂着的各色彩带被风轻盈地吹起又落下,像是随意地编织着一场场绮丽而荒唐的梦境。
阁内点着熏香,味道却并不浓烈,反而带着些清雅,柔和的红烛光透过朦胧的窗纸隐隐映出了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或是低声娇喘,或是小声啜泣,甚至是皮开肉绽的声音也不足为其。
纵然外表再富丽堂皇,装潢再雅致不俗,对大部分来说却是销金窟,快活林,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吃人的地狱。
已是三更,红烛燃尽,尽兴的客人从一间相对简陋的房里出来,至少相对于其他精致的厢房这间房确实算得上是简陋了。
客人走后不久,有穿着粗布的丫鬟进来收拾屋子,叫唤了两声之后,床上的女人依旧没有应答,她颤着手挑开了床帐,面色青白的女子赤着身子躲在床上,身上污浊不堪,丫鬟伸手探了下鼻息,已然是没了生机。
她连忙去禀报了管事老鸨,眉间犹有风情的老鸨挑了挑眉,“说的可是芸娘,叫人葬了吧,以后若那位客人再来,看这些,可别让人把人玩死了。”
“炉鼎的命虽不值钱,也不是这样给人糟蹋了的。”
那老鸨说这话时神色稀松平常,好似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那丫鬟点了点头,脸上却还是有些踌躇之色。
“还有什么事?”主事的老鸨罕见地主动递了话问。
“芸娘膝下有一子,今儿已经满五岁了,明天有仙家检测灵根,可否让那孩子也跟着测一测?”
那丫鬟说完之后,就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有些后悔自己生出了丁点怜悯之心。
可那孩子从没求过人,何况万一真有那等机缘,她算是帮了那孩子一把。
有些寂静的阁楼内,丫鬟在等待着一个答案,心里却想起了这番缘由。
“便由他去吧。”
没让丫鬟等太久,管事老鸨把这件事应允下来了。
“谢姑姑开恩。”丫鬟叩谢过后,恭敬地退了出房。
出了那阁楼之后,丫鬟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摩挲着怀里的手镯,虽然这事有些风险,但这单生意做得不亏。
得了姑姑的首肯,她现在得先去主管那把小孩的名字添上,不然万一主管不知,否了小孩的资格,那就可惜了。
这边丫鬟为小孩为打点着名额的事情,那边小孩跟着清理尸体的粗使奴仆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来,默不作声地跟在那两人的身后,来到了乱葬岗。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了,活着是贱命一条,死了也就不要讲究了,三更半夜这地方怪瘆人的。”说着两人,把裹着草席的女人仍在了地上,转身离开的时候,督见了站在草丛后面的小孩。
两个奴仆对这小孩倒也不陌生,正是那死去女人的儿子,生父据说也是罪奴,可见这小孩的命生来也是卑贱,到现在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成天被人当作小杂碎呼来喝去,也不怎么吭声。
一点儿也没有小孩子的天真可爱,虽然在那种地方找寻天真可爱才是最愚蠢的事情。
“大半夜的跟我们来到这里,是想见你那娘亲一面,喏,人就在哪,你哭一哭说不定就醒了。”其中一个奴仆指着被草席包裹着的尸体,笑嘻嘻地说。
那小孩把手背在身后,刚才在路上摘下的狗尾巴草被他揉到不成形,听了那奴役满含恶意的话,也没作出什么反应,只是漠然地越过他走到了身后的空地,定定地看着那堆草席。
“走吧,管他呢,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吹什么冷风,还不如回去睡一会,明早起来还要干活呢。”另一人摇摇头,不想去管闲事,只想赶快回去睡一觉。
“还真是个小杂种。”刚才口出恶言的杂役啐了一口唾沫,没多逗留,和另外一人离开了。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瘦弱的小孩对着草席里的人扣了三个响头,从破烂的衣兜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干枯的草席,火烧了起来,染红了小孩尚且稚嫩的脸庞,衬着那双如孤狼般的眼神,明亮却散发着无机质的冰冷。
待到火光燃尽,他把骨灰拾起装在一个小瓷瓶里,埋在了青草丛中,连个墓碑都没刻,若是有人直到了他这番行为定要骂他大逆不道,不但尸体不留,甚至连块墓碑都没有。
但他从来不信鬼神,也不信来生,与其把尸体埋在地下,被其他生物啃咬成一座骨架,不如一把火烧了干脆,也算是洒脱了一把。
在天亮之前,小孩赶回了红尘阁,从他以前发现的狗洞中偷偷钻回了杂役院子,想起等会有仙师来测试灵根,他打了盘冷水擦了擦脸和身子,勉强找到了一套还能见人的衣服套上,蜷缩在炉边接着火炉的暖意打了会儿盹,却不敢真正睡过去。
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对他这种杂役来说,真的就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他一丝差错都不能出。
他想要有实力,不想再过这种任人欺辱的日子了。
就算没有灵根—
他也不会放弃的。
站在检测队伍最末尾的地方,小孩看着排在自己面前的人越来越少,心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