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乌泱泱跪着一大帮人。
众人不敢直视上头坐着的那位,都只敢低头盯着地板看。
宜修接过剪秋递来的茶盏,抿口润润嗓子,这才缓缓开口。
“本宫召你们来,是有事要问,答得上来的,本宫通通有赏,若是胡乱编通瞎话来搪塞本宫的。”茶盏被重重放在桌上的声响吓了底下人一跳,“也绝不会轻饶。”
恩威并施后,宜修拿起昨晚自个儿构思出的问题单子,让剪秋开始问话。
宜修知道底层老百姓生活十分艰苦,可苦难是一回事,苦难具体化又是另一回事。
全家共享一条裤子,一人要出门那其他人便只能躲在干草堆上;有人争着住在坟头,期待偶尔能吃上几次贡品打打牙祭;还有荒年特有的易子而食、两脚羊;哪怕是和平年粮食充足,生了女婴大多是要扔了溺了,导致方圆百里竟难求一女,只能负债求妻,得子后又有了后面的典妻
如果不是商城里那些书,宜修不会觉得这是野蛮、落后,而她也完全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大清国的另一边正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再过几十年,那头将会有第一次工业革命,会有法国大革命,会有美国独立战争。
至于大清国。
圆明园那位正忙着挥霍国库下江南呢。
宜修好一顿赏,消息像阵风传播各宫里,人人都说这位皇后娘娘食人间烟火是体贴她们的,不但细细打听那艰苦子事,还拔自己私库银子补贴她们冬日的暖炭。
宜修懒懒靠在贵妃榻上,由着剪秋摆弄她的指甲。
“娘娘,宫里头可都传遍了,说您是菩萨转世!”
宜修露出笑意。
指缝间随意漏点什么就能让她们感恩戴德成这样,倒是好糊弄。
宜修有怜悯心不假,可作为剥削一方,她又怎么可能背叛自己所处的阶级。
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更多的权力。
翊坤宫很是热闹。
“也不知皇后娘娘上哪搜罗来的,这麻将倒比叶子牌还有趣些。”
年世兰身侧放着的木盒子了装满金豆子,想来今日收获颇丰。
曹贵人强笑着:“才多久,娘娘竟成了麻将高手。”
实则是年世兰牌品太差,要是掷出个什么让人家胡了,硬能舔着张脸要回去,说什么“看错了”,两个时辰下来能看错七八回。
显然年世兰很受用。
勾勾嘴角,眉眼多出几分笑意:“你惯是个会说话的,话说回来你这肚子怎样,可有难受?听那些个生养过的说夜里睡觉连翻身都难。”
曹贵人扔出一张刻着小鸟样式的木牌。
“谢娘娘关心,夜里睡觉是有些不便,却还是能忍受的。”
说到怀孕,齐妃是极有经验的,立刻接上话讲起自己怀三阿哥时的经历。
“臣妾做胎梦时便梦到三阿哥是水里的一条巨龙,足足有八尺长呢,怪不得三阿哥现在身量那般长。”
提起三阿哥,齐妃简直是喋喋不休。
听得年世兰烦。
这讨人厌的齐妃,若不是人傻银子多,否则真想一棍子将她敲出去,明明在王府里时被自己气哭过好几次,见面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进了宫反倒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
齐妃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凑来坤宁宫的。
她是有任务在身的。
皇后娘娘最近对这个曹贵人极为在意,这才派了自己来这打探打探消息。
可基本都是年世兰和齐月宾在二人转,曹贵人像个捧哏的,大多时候是沉默的,若要开口,不是拍年世兰马屁就是说齐月宾好话。
狗腿得很。
以至于齐妃最后给皇后娘娘送去的情报不过是什么“曹贵人不爱说话”“曹贵人牌技很差”。
听得宜修很是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