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
贺惜云简直又惊又喜, 还未脱口喊出对方名字之前,这个名字已经在脑海里冒出千百遍,烟花一般绽开。
何青墨比她克制多了, 虽然也有喜色, 但尚算冷静。
长明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二人不要多言, 两人立时会意,跟在他后面走。
三人所到之处,鬼手纷纷退避, 让开一条路来, 但若是何青墨等人离得稍远些,那些活死人又会拥上来,两人须得紧紧跟在长明后面, 不离须臾, 方能平安无事往前走。
何青墨起初以为是长明结了什么法印让对方无法近身, 后来发现,令鬼怪们忌惮的,好像是他手里的灯笼。
一盏小小的灯笼, 毫不起眼, 透着白惨惨的光,微微摇曳。
狂风骤起,阴寒刺骨。
不像秋夜里清爽的风, 倒像是从不知名墓地里刮来的阴风,贺惜云被吹得打了个寒噤不说,连长明手头的灯笼也剧烈摇晃,里头的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一只手抓向灯笼,尖利指甲带起厉厉风刀, 几乎要刺破裹住光团的灯笼皮!
何青墨提剑斩下去,还未等剑锋落在鬼手上,眼前景致倏地一变,他脚下踉跄往前跌去,被长明伸手及时拦住。
“这里是?”
他听见贺惜云惊讶的声音。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灯笼错落,火焰辉明。
此处幽暗安静,是闹市中难得僻静的角落,但往前一步,就是幽都中著名的西市。
如果这才是西市,他们刚才又在哪里?
贺惜云忽然有些迷茫了。
“我们刚才是被拖入幻境了?”
“不算幻境,就是被鬼迷了眼,你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换了寻常人,魂找不回来,人也就留在那儿了。”
长明抖抖手上的灯笼,那灯笼落在地上,居然变成一只兔子,一溜烟钻进人群,不见了。
“七月十五快到了,别乱跑。”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惜云又想起那碗没滋味的面,和之后变成蛆虫的糖糕,顿时一阵反胃涌上喉咙,忍不住弯腰对着墙角呕吐。
但吐了半天,也就吐出点胆汁,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别吐了,我们吃进去的不是食物,是鬼气。”何青墨道,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普通人着了道也就算了,他们俩是修士,还被鬼迷了眼,说出去都会被同门师兄弟笑死。
何青墨身在局中一时被迷惑,现在也醒过神来了,民间经常传说有人夜里进山会看见华丽房舍和美貌女子,还受了热情招待,第二天起来才发现什么雕梁画栋全是朽木腐土,就连前夜吃进去的山珍海味,也都是些枯枝烂叶,蛇虫鼠蚁所化,更有甚者,还有人吃进些纸钱灰,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小命升天。何青墨没曾想,有朝一日他们也成了传说里被迷惑的那些人。
贺惜云不解:“可这幽都,不是佛都么,万莲佛地在此,诸邪万鬼还敢在此肆虐?”
“鬼不着相,人自着相,万莲佛地也不可能佛光笼罩整个幽都,你们也不是头一回在外面行走了,怎的警惕心如此之低?”
长明的调侃让他们都无言以对。
也幸而他们都是修士,恢复正常之后,吃进去的鬼气也都会被灵力化解无形,而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大病一场。
至于当时吃进去的面条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已经不重要了,让贺惜云感到不适的是她的记忆和味觉。
“多谢前辈相助。”
何青墨正正经经拱手行礼。
贺惜云看得一愣一愣,这怎么突然就将道友的辈分拔高一层?
九重渊里,何青墨跟长明曾有过几面之缘,双方谈不上同生共死,但也合作过,离开前长明还表明身份,让他转达对自家师尊的问候,何青墨回到师门与师尊一番交谈之后,对长明的态度也就更加不一样了。
“师尊他老人家对前辈甚是推崇,提起当年万神山一事,他也很遗憾,不过神霄仙府从来就不认为当年是前辈的责任,若有人询问,也都据实以答,说当时情况复杂,真相未明,至于旁人信不信,师尊也无法左右,他让我转告前辈,水落石出,拨云见月,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大不大白于天下,长明无所谓,神霄仙府府主付东园的态度,长明其实也没放在心上,这老狐狸当日固然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雪中送炭,对方行事圆滑八面不落,这固然让神霄仙府多年来屹立不倒,可也失去了更进一步独占鳌头的机会,被万剑仙宗抢了风头,一步步蚕食势力,沦为如今的屈居人下,可谓成也付东园,败也付东园。
长明:“那你到幽都就是为了来看中元法会?”
何青墨蹙眉,面色有几分凝重:“是为了孟藜师姐。”
神霄仙府弟子孟藜,早年下山游历,神秘失踪,魂灯未灭却一直杳无踪迹,直到长明在九重渊的弱水中发现她成为弱水占主傅小山的禁脔,孟藜死后,云海还曾从她体内寻出分水珠,破除弱水结界。
此事在离开九重渊时,长明也曾对何青墨提过。
“但后来,我发现佩剑时常会给我传达讯息,有人想与我说话,
先时我还以为是妖魔,直到回师门之后,请师尊察看,才发现是孟藜师姐的残魂。”
长明神色微动。
何青墨接着道:“她的残魂在九重渊感应到同门气息,当时又因气息太弱,无法与我沟通,只能暂时藏身剑中,直到我回师门,得师尊以魂灯相引,方能现身片刻。孟师姐说,当年她之所以会流落九重渊,非因好奇误闯,而是无意中听见一个秘密,被人一路追杀,最终才不得不躲入九重渊。追杀她的,正是万莲佛地的人。”
长明:“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