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搪瓷盆回病房,苏玉禾看到病房里昨晚还空着的病床来人了。
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旁边还有四五个人围在病床边上说话,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声音没有丝毫放轻。
令人烦躁。
苏玉禾有些不快地皱眉,刚想让他们小声点儿,就看到江凛竟然睁开眼睛了。
她快步上前,激动地叫了声“凛哥”:“你终于醒了!”
江凛喉结滚了滚,张嘴想要说话,但因为长期没进水,喉咙干渴的厉害,嗓音沙哑,说不出话。
苏玉禾只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几个音节,她心疼地轻抚了下他的脸:“你先别说话,来,先喝一点水。”
她扶着江凛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江凛试图用双手撑着,左手传来阵痛,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打着厚重的石膏,眼神晦暗落寞,哑着嗓:
“我的手……”
苏玉禾抿了抿嘴,同样心疼,但事已至此,她轻声道:“会好的,已经做了手术了,这段时间养着,以后还能正常动作,只是以后不要用这只手干重活儿。”
放了有一会儿的搪瓷茶缸里面的水温温,正好入口。
苏玉禾喂江凛喝了几口,看他不喝了,才把茶缸放回柜子上。
她搭上江凛的脉看了遍儿,比之前好太多了。
江凛等她移开手,开口道:“吓坏了吧?”
“是啊。”苏玉禾微撅着嘴看江凛,却又舍不得对他说重话。
两人劫后余生地说着话,和同病房里面的另外一伙吵闹的人形成两个极端。
苏玉禾听了几句,那几个人应该是老太太的子辈。
争吵的原因似乎是因为钱。
眼瞧着越吵越大声,苏玉禾正要开口。
病床上的老太太突然大喊:“别吵了!让俺死了算了!不花你们的钱,养那么多儿女,临死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老太太这么一吼,那几个人终于闭嘴了。
三男五女,苏玉禾默默数了下,人是真多,怪不得那么吵。
一女人坐到病床边儿:“娘,我不会不管你的,只是你也知道,你外孙他们还小,我走不开啊,家里又没有婆母帮我带孩子。”
最年轻一女人搭腔:“我要上班,也没有空照顾娘,你们看着安排吧。”
“大妹,小妹,”一男人开口,“你们说没钱,又没空,怎么,都是自己亲娘,你们忍心吗?”
“就是啊大姐,”一个男声不太高兴地说,“你们是娘的亲闺女啊。”
“这时候知道我是亲闺女了?我结婚的时候彩礼全拿走给你们娶婆娘,嫁妆连床被子都没有,反正该还的都还完了。”
……
刚停战的病房里又弥漫起硝烟的味道。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老太太发出尖锐的声音:“让俺死了算了!”
有个护士来了,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语气有些不耐:“吵什么!要吵回家吵,还有别的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