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转乾坤的局面总是让人激动,弟子们与恶鬼厮杀了太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了什么是害怕,正因为同生共死过,那些隔阂与成见似乎也都没有了。
大雪消融,黑气散开,笑城迎来了新的一天,但好多人都已虚脱地坐下,回想起刚才也只是会心一笑。
看着走廊上正在化成齑粉的恶鬼身躯,有人出声道:“我起码杀了二十只!”
“嘁,这有啥啊,还不是我们帮你挡着。”
“是是是,属你们金阙阁最厉害。”
雪青色和鎏金色靠在一块,正是水火不容的两家弟子,梦魇已经击退,但斗嘴还是没有停过,从仙门地位吵到各自能力,势必要争个高低来。
一位龙纹弟子想要和稀泥,却被谢怀月和付逾眠一起劝退:“昆仑虚最先完成委托很得意吧?有本事再炫耀一下?”
池苑不说话了。
金阙阁其实也是宗门,祖师爷姓付清乐的那个付,但当今裴宗主是唯一一位外姓宗主,近年来她有意跟随三花庭转成门派,只不过付清乐不同意。
这肯定不能同意了,金阙阁能和三花庭一样吗?湘潭徐氏式微,徐家后人只有南初七和徐祁宁,他们怎么搞那是他们的事,可琅琊付氏是修真界四大世族之一,付清乐不阻止裴宗主都对不起自己的祖辈。
所以这就是金阙阁清流的原因,宗主和少主八辈子不和。
付逾眠吐槽了一番昆仑虚弟子,那股天塌下来都不动容的态度,真是不得劲,还不如多恶心恶心归云宗的人。
他说这些鬼该不会是谢怀月臆想出来的吧,胆子这么小,简直丢仙家人的脸。
“哟哟哟,刚才不知是谁哭着喊不要过来的,怎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番吗?”谢怀月和他吵上八百个来回不带喘气,宛城人都精明,真要辩论未必能找到破绽。他驳回付逾眠,竟头头是道,气得对方小脸通红,眼看就快吵赢了,谢怀月身边的人却欲言又止,让他不要再说了。
谢惜月道:“别说了。”
“少来捧踩这一套啊我告诉你,平心而论也不是你们金阙阁会除鬼,没有南宗主开路你走都走不出去,真以为梦魇是唬人的吗?”
南初七听见自己的名字,目光投向了争执的两人,姜云清和他站在一处,不免也凑了回热闹。
“哦,谢怀月。”
随便想想便知这位少年与谢长期同族,姜云清瞧的这几眼,竟觉得他和旧人很像,“你认识?”
南初七摇摇头,“不熟,他这一脉是宛城谢氏的旁系,但他长姐我略有耳闻。”
点到为止,毕竟不是一路的,说了也没用。可南初七想了想,觉得还是让姜云清知道比较好,可能以后会碰上。
“他姐夫是沈若华。”
姜云清沉默,从别人口中听到沈年成亲的消息,第一想法竟是不可思议,隔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时间真是过了好久了。
又不是人人都得和谢长期一样,若说各有各的追求,沈年也好,宋洺也好,当年的同辈似乎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可时过境迁,他们都在往上走,唯有姜云清活得不太像个人。
姜云清迟滞了一会,才说:“挺好的。”
是很好,有些人还没有活下来呢。
遥想数位昆仑虚弟子,秦一歌,苏淮,墨九君,以及许多他记不得名字的人,全都死在了楚霄手里。
他们好好活,才对得起这些同门。
姜云清没有告诉南初七,其实他在梦魇里看见的就是这些东西。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铺天盖地的回忆给压倒,他到现在还能记住哪些人,是走上锦华峰时,和姐姐的尸体擦肩而过,还是火烧西望十二楼,彻底与谢长期决裂。
谢长期被他害得可惨了,双亲皆亡,宗门易主,连家都不肯留下。姜云清低头看向双手,似乎还能看见上面的血。
所以哪里敢去宛城呢,不是恨,是愧疚。
姜云清不看了,他听到谢惜月还是那句话:“怀月,你先闭嘴吧”
但他的声音在谢怀月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付逾眠争不过,正是谢怀月抢占先机的时候,他越说越来劲,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付逾眠指指点点。
“对了,惜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那付逾眠反驳不了自己,谢怀月正感到快意舒畅,总算抽空回了一句。
谢惜月弱弱地说:“鬼是我臆想出来的,我很怕啊,你不知道吗?”
所以他让谢怀月别说了,因为真的没理。
谢怀月:“”
这一句话让嚣张的凤凰立马蔫了。
付逾眠自然不肯放过,当即扯着同门一起嘲笑,谢怀月再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归云宗弟子胆小的事实,看样子只能忍下这口气。
“胆小又如何?金阙阁不一样没完成委托吗?”谢怀月还是不服,梗着脖子回道。
付逾眠也站起来,音量瞬间拔高了几度:“反正比你们归云宗强!”
“少放大话,你敢赌吗?”
“赌就赌!”
池苑一直没走,他就知道这俩人还要吵,摸着下巴道:“我觉得”
付逾眠横了他一眼,“你又炫耀!”
“你怎么油盐不进?”幸亏池苑是昆仑虚弟子,脾气挺好,他干脆举起左手解释:“委托令还在,根本没有解决。”
谢怀月说得对,真正开路的是南初七,他们顶多算从旁协助,而且梦魇这种东西除不尽的。
池苑不像二人冲动,是个明事理的,他点了点走廊上剩余的昆仑虚弟子,确认大家都还在,才说:“我也没想到笑城有梦魇,清觉最懂青乌术,为何不一起合作呢?”
“我?”付逾眠呵了一声,谁不知道昆仑虚和归云宗关系多好,他夹在中间本就被孤立,说什么合作,明明是想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