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上山?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说?”
南初七看明若清走的不是回去的路,一问才知她和敏亚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更详细的,她又不作解释,南初七只能自己猜测:“所以你是准备去找那个人?”
白雪逐渐没过二人的膝盖,越到后面,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步伐颇为缓慢。明若清身形摇晃,一边拨开碍事的衣摆,一边与他说:“不,我是去学习。”
“向世外高人学习如何拯救苍生?”南初七中肯地点点头,“听起来挺帅。”
明若清笑笑,不置可否。
“你别笑啊,我是说真的。”南初七低头绕过枯枝,生怕明若清会丢下他,他还没搞清楚明若清要做什么,是以一刻也不敢停。因为覆面,他连白雾都呼不出,落在后面沉沉地说着:“按照话本的套路,你应该意外掉下悬崖,然后在下面捡到一本绝世秘籍,几个月过去大家都以为你死了,结果你惊世而出,至此天下无敌。”
“想象力真丰富。”
“谢谢我爱看英雄话本。”
明若清并不介意南初七说些趣事活跃气氛,就像在狼山猎场她送南初七离开,这一次换成南初七了。她远眺玉峰,风里在呼唤,来自雪山的声音从她耳边穿行,最后消弭,似是借她之口说:“话本源于生活,没准我真的会消失几个月。”
南初七忍不住笑,语调上扬:“我就知道。”
接着明若清话锋一转:“唐思津的情况你看到了。”
“哪个?”
“现在的他不需要九里也能召唤神力。”明若清感应良多,眯了眯眼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成功的。除了这个,师兄和小秦也不受极光影响,到底是历练过一回的人,所以被困住的只有我们。”
南初七思忖片刻,大抵明白了,一抚掌,“那岂不是我也要学习——”
“算了,也不是很想抢你的风头,菜就菜吧,无所谓,反正我有人罩。”南初七嘴上说得轻松,实则背地里咬碎了后槽牙,十分嫉妒这些人都比他厉害。
心再大也受不了!
明若清置若罔闻,捏紧伞骨,就这样踩过松软的余晖,被抛于脑后的风雪已经不重要,只顾眼前越来越近的景象,那些东西终于明朗了许多。她默默掐着点,南初七果然小跑跟上,再次改口:“要不你还是带我一起吧。”
“这里拿不回你想要的力量。”明若清驻足转身,用手中的伞换走南初七的食盒,也把敏亚的话重复了一遍,坦坦荡荡,毫无杂念。如果南初七能够抬头,就会发现他们已经停在山脚下,正对着松哲说过用来指路的石像。
——若是往前看见又一座巨石,便不能继续走了。
这是松哲二十年后的原话。
显而易见,他们就是太谨遵这条规矩才不敢上山,可人总得有点反骨,明若清在想,现在的松哲又没有说过。
好不容易遇上不追杀他们的巨石,南初七都有些怅然,明若清也是,差点热泪盈眶,后知后觉这似乎就是两座普通的石像。
盯了许久,明若清如福至心灵般,拄了拄南初七的手臂,问:“你觉得这里,到底算谁的过去?”
南初七想也不想:“飞鹰镇的过去啊。”
“真的?当你回到过去,那‘现在’就成了你的‘过去’,相反,这条时间线才是你的未来。”
见人一直不接话,明若清皱眉看来,“听懂了吗?”
“嗯”南初七目不斜视,表情有些微妙。
最后从嘴里蹦出简洁的一句:“是人话?”
“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这是人身攻击。”
“我就是想说,不要再纠结改变过去,我们要做的,是抓住当下。”
“嗷嗷。”南初七敷衍地点点头,明若清看得出来,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执拗的疯子。
脑子有病啊?那就不能奉陪了。
“家里猫没关门没喂,我先回去了。”
至少他还愿意找个借口。
明若清视线一转,重新落回石像身上,她拂开白雪,拍了拍石台,没有动静。
看来是真的不会苏醒了。
尽管如此,明若清还是学着松哲的模样,虔诚地向两位守护者行了一礼。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明若清警惕四周,总觉得有东西在偷看她。
或许有所感应,石像的目光皆随她而动,直到她莫名摔了一跤,它们为此笑了好几声。
明若清顶着积雪,从嘲笑声中重新爬起,面对这两座陌生石像的恶趣味,她确实没有任何防备,可她到底也走进来了。
“急于求成的勇士,去吧,去寻找你的力量。”石像说完,山前又是一阵哄笑。
“就没有人说过它们很奇怪吗?”明若清晃晃发懵的脑袋,她总算看透了,“好吧,也没有人说过它们不奇怪。”
明若清提上食盒戴好兜帽,置身于雪雾,最终消失不见。
上山的路程远比她想象得更加漫长,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或者会遇到什么,但有些景色注定了黯然,就像北姑的辉煌不在于永不坠落。
太完美总是透着一股虚假,让人不敢去信,原以为自己面对世路起伏早已习惯,方知岿然不动的才是真正的山。她要跋涉,她不能失意,她要耸立在这漆黑的天地间,等经年的雪涂满衣衫,她的发尾会比雪山先白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