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高高挂在天边,初云号万籁俱寂,夜风微寒。
第二晚轮到陈雪寻掌舵了,她的速度是最慢的,表示要给大家一个安宁祥和的梦境,而且她也实在享受微风拂面的氛围。
所以没忍住一直哼歌。
桅杆上的宋扶龄举着眺望漆器四处乱飘,反正初云号行驶得极慢,暂时不需要她观察前方山峰。
漆器顶端露出她的一只眼睛,目光毫无章法地在初云号上跳动,从上到下,再从左到右,看完旗帜看船头,所有东西都在漆器里放大,包括陈雪寻的脸,她觉得很好玩。
越过甲板时,宋扶龄貌似捕捉到了人影,她立马移回来,发现当真是有人在那里。
“嗯?”
宋扶龄正感疑惑呢,又扭了一圈漆器,让秦昭落的俊脸在眼前蓦然扩大。
“你这人怎么好赖话都不听的?有意思吗你?”可惜距离过远,宋扶龄也听不见秦昭落的声音,只能从他的口型和表情推测到底是什么话。
秦昭落特意选在大晚上和晏君对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起码没有当众拆穿晏君,但次数多了他也会烦的,这个人脸皮是有多厚,才能毫无负担地一直跟着他?
整艘船晏君只认识秦昭落一个人,南初七也以为他是秦昭落的朋友,所以让他上船。秦昭落不解释是觉得晏君应该有点分寸,显然,他想错了,晏君就是要跟着他。
“我都快被你逼疯了!适可而止你没听见?”
远处的宋扶龄目睹秦昭落发疯现场,漆器缓缓朝左边移动,对准了逼疯他的罪魁祸首——晏君。
晏君倒是很平静,仿佛不当回事,神经粗到没明白秦昭落的嫌弃,他开口道:“你听过‘杀黑龙以济天下’这句话吗?”
秦昭落:“…………”
很好,鸡同鸭讲。
秦昭落烦躁地扶额,撑在阑干上不想理他,顺便平复一下心情。
这无声的一幕在宋扶龄看来,她已经脑补出小俩口吵架日常了。
毕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她按照口型梳理一遍,当时的画面应该是这样:
秦小花怒气填胸地质问:“你知道不要在乎我是不信的,有一辈子吗你?”
晏君沉默。
秦小花更生气:“我当然被你逼疯了,始乱终弃你这是要?”
过了半晌,晏君总算回复:“你听过‘杀妻证道’这句话吗?”
很好,宋扶龄完美掌握了读唇语这项技能。
但是等等,宋扶龄犹如天雷劈中,身形猛地一抽,险些歪倒。不是,这俩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对劲。
八卦之魂瞬间燃起来了,她想继续解读唇语来着,没想到两人都转过身去,害她根本就看不见。
晏君望向船外,好像是在透过这层厚重的云,看到了别的东西。他说:“大海有鲸落万物生之说,黑龙也是,它分出龙鳞、龙趾、龙角共九样东西,但它还是一条龙,而且是条好龙。”
秦昭落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可晏君看起来挺高兴的,因为他在不经意间找回了曾经,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也越来越明朗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秦昭落没回答,即便他拒绝,晏君还是要说的,这个人脑子就是有病。
晏君眉目澄澄,很认真地看着他,一向淡漠的神色也多了几分笑容,“我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别靠我太近。”
“因为你把我当朋友,谢谢你秦昭落。”
“…………”
秦昭落想骂人来着,但被晏君这样看着,以及刚才小心翼翼的话,良心上让他突然下不了嘴。
所以晏君要说的故事,是什么?
他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从小就守着一座被竹林围绕的庙,终日无友造访,十分孤独。
其实也不孤独。这个人交到了他第一个朋友,朋友的名字叫桑桑,桑桑很好,让他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么过,连枯寂的寺庙都变得生动起来。那一年里,他们做了许多事,记忆最深的,是他把书信埋在竹林下,约好要等茶花盛开满山后再打开。
“再后来,茶花真的开了,但是他和桑桑写给彼此的信也没有机会看到,因为有朋自远方来,又赴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