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天江江水天都城,万丈波涛拔天横。
江鱼潜底埋砂砾,江鸟振翅向南征。
三更闻鼓狼烟起,雷火劈山赤地升。
驱风断送十王乱,便引星河点明灯。
听到任清歌的话,封月行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他离开镜尘岛并不久,对这天下大事也仅仅只是一知半解,任清歌问他这个问题,他必然是无法直接回答对方的。
但真要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倒也不至于,更何况,此时正是劝这位长公主殿下出山的机会。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新皇年幼,奸臣当道,又恰逢藩王叛乱,外地叩边。如今无疑已是危急存亡之秋,若不能控制住局面,那么大夏……”
他停下看了看任清歌的脸色,才接着说道:“恐怕唯有灭亡。”
他的话丝毫不带遮掩,如同一柄利剑般刺入任清歌的内心。
任清歌沉默了少许,诚然,身为大夏长公主,即便她早就已经拜入山门斩断尘缘,但仍然不愿意听到这种话,不过她清楚,封月行说的话一定没有错。
大夏地域广阔,东起东海,西到大漠,北至千山,南到雨林。
而东流潜渊谷、西岭风天阁、北海镜尘岛、南湖倾花宫四大宗门则分别镇守了四个边疆,即便是战乱兴起,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天换日的。
在这种威慑之下,十藩王无论是谁,都没有统治整个大夏的魄力。
更别说其中镇北王已经伏诛,祁王此时也不知音讯。
而奸相党羽只想着从藩王的叛乱中揽财,根本就没有真正考虑过平乱,不然渊煞军早就横扫北境诸王了。
而如果一直不平乱,大夏一直沉浸在战火之中,后果无非就那么几条:一个是百姓受不了压迫揭竿而起,一个是外敌攻入中原,大夏易主异族,另一个则是中央无力抵挡藩王的叛乱,王朝四分五裂。
很明显,尽管结果各不相同,但殊途同归,无论哪一条路,大夏都注定要灭亡。
唯一好一点的结果就是藩王姑且还算是皇室子弟,但凡有一个能重新一统,说不定还会恢复大夏国号。
但叛乱这一点本身就为天下大义所唾弃,即便是统一了江山,也未必能收获民心。
而三者中唯一能够占据大义的,就只有农民起义,但即便农民起义,也很难推翻大夏,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是大夏军魂渊煞军被排挤、压制,不能出来平乱,剩下那些军队也绝非一群举起锄头造反的穷苦百姓能够抗衡的。
而这三者中,最坏的结果,自然就是边关失守,被不知哪个异族率兵攻入中原,从此天下沦落在胡人的统治之下。
胡人残暴无道,视中原人为牲畜,在他们的统治下,中原人只会过上如同奴隶般的生活,这是无论谁也不想看到的。
任清歌明白封月行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在陈述一个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
就像南湖这边,时至今日为止,朝廷都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也没有派人协助平乱,自始至终都靠的是倾花宫以及当地的水军自行反抗。
若不是倾花宫请来各方侠士,光是祁王府一个血魔、一个毒医,便足以让整个千泽南湖生灵涂炭。
“唉。”任清歌的叹息与以往不同,饱含着无奈与遗憾的情绪,她停下脚步,看向长亭外的湖水,语气又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
封月行心中闪过一个想法,试探的说道:“但现在并非没有破局之法,还是要看殿下愿不愿意。”
他用的称呼是殿下,这是在提醒任清歌,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任清歌自然听得出他是什么意思,她转身看向封月行,目光平静如水:“需要由我来出面是吗?”
封月行点了点头,不用多做解释,任清歌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以长公主之名,征调天下义士,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诛杀奸佞,甚至于更进一步,代皇登基,成为大夏女帝。
任清歌又沉默了,她并不愿意登上那个位置,一方面,她所追求的是隐世修行的生活,另一方面,她也清楚那个位置上要背负多么沉重的责任。
做皇帝不难,但皇帝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为所欲为、独断专权。
相反,实际上想要做好一个皇帝,让王朝延续下去,反而会处处受到制约。
为所欲为的那种皇帝只会成为昏君、暴君、亡国之君。
曾经的大夏只是这片土地上林立的数个国家其中之一,是在皇室祖孙三代的努力下才统一了中原,而其中,她的父亲,先皇夏武帝任云更是居功甚伟。
任清歌自认自己没有能力成为明君,自然也不愿意成为昏君,但她更不愿意就这样亲眼看着自己父皇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葬送于奸臣之手。
“任姑娘似乎还有些犹豫,在眼前的问题解决之前,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封月行看出任清歌的犹豫不决,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后找了个简单的借口和对方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按照原本的计划,众人应该在今天结合南湖水军一同进攻祁王的势力,然而现在祁王不知踪影,大伙一下子又失去了目标。
不过好在倾花宫已经派人去侦察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回消息。
……
“杀!”吵闹的厮杀声将封月行从修行中惊醒,他皱着眉头打开门,迎面便是一个披金执锐的士兵与身穿布衣的侠士争斗的场景。
封月行面色一变,这甲胄样式,分明便是那祁王的军队。
他毫不犹豫,一剑出鞘,趁着对方背对自己,直接将这名士兵斩首。
与那个士兵战斗的侠士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封月行将他搀扶起来,神色凝重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快去通知其他人,祁王的人围上来了!”
封月行面色一变,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李慕雪和林清浅此刻都不在,泠曦的房间也是空着的,三人不知去向。
他咬了咬牙,连忙朝着倾花宫主宫的方向赶去,正如刚刚那个侠士所说,必须通知其他人,这件事仅凭他一人是无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