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件,递到了他的手中。
信封上,字迹苍劲有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最近宫里有很多谣言传出来,小笙是不是受了影响,得了失心疯?这件事经不起推敲,万一被丞相府知道,小笙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舅母一脸急切。
萧定远捏着信纸,安慰道:“放心吧舅母,表姐她比我们想象得聪明。她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
是的,她比他想象得聪明。
他从没告诉任何人程琪的存在,就连文贵妃也以为他中意的人是兵部李尚书的小姐,想用李小姐威胁。
那晚萧定远离开时碰见了程琪,他自认为一切如常,偏偏她用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说他进宫目的不纯。
他担心连累她和程琪,从那晚后开始鲜少入宫,继续在宫外扮演他的逍遥王爷。
如今她这封信真是一块烫手山芋……
萧定远叹了叹,开始和舅母着手安排。
许是因为前段时间的皇位易主的谣言没有定论,外加舅母的《凤凰涅盘》戏文在前,他命人散播的谣言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
他等着她后续的动作,但西陵和高乾的使者突然到访。
他们提出退兵,条件是她和文贵妃去和亲。
无论萧归熙是否答应,萧定远都会做好劫亲的准备。
宋悦笙已经够苦了,他不能再看着她孤苦一个人去西陵或者高乾。
然而,比商议结果先到的是宋悦笙托卫公公送来的信。
信上说她会和两个小宫女假死离宫,让他派人去乱葬岗接应,还让他告知舅母一声,让她别信宫里的报丧,做做样子即可。
从乱葬岗出来,萧定远没忍住,问她:“为什么选择放火,不找个死囚留个全尸?”
宋悦笙命人小心把刚解毒的巧心巧月搬上马车,然后转过头,回道。
“将军府出身的宋悦笙被困在皇宫太久,有机会逍遥快活,当然要一身轻地离开。你日后登基,别把萧归熙和我的衣冠冢葬一块。晦气。”
“哦对,后宫那些姑娘都是可怜人。如果她们想出宫,你就给些银子,把她们遣散出去。如果不愿,那就安排她们住在宫外。后宫女子越多,越容易出事。”
宋悦笙一边说,一边上了马车。
“程琪是个好姑娘,你们两个遇到摩擦一定要说出来解决,千万别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隐瞒。”
“停!”
萧定远越听越不对劲,伸手打断了她:“表姐,你怎么知道他要和你葬一起?还有,你说得就好像我明日就坐上那个位子似的。他才二十多岁,早着呢。”
“萧归熙那个人有病。自己喜欢的人活着不在意,死了,又变得深情款款。文蔓是这样,现在的我也是这样。”
宋悦笙轻描淡写地提及这一切,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她淡淡地笑道:“放心。不出两年,那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对了,我现在不宜去见爹娘,他们那边还需要你多照顾。等你登基,再找个由头让他们离开临京吧。”宋悦笙顿了顿,掀开车帘,让马夫停车,然后看着萧定远,“别送了,再往前就赶不上皇宫去王府报丧了。”
萧定远缓缓走下马车,目光紧紧跟随着那缓缓前行的车辆,仿佛在将每一段距离都深深地烙印在心头。
他犹豫片刻,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几步便追上了马车,他敲着车窗。
“表姐。”
宋悦笙歪了下头:“嗯?”
萧定远抿了抿唇,道:“如果你在外面过得不开心,可以回来。到时候你弟弟我是天下主宰,没人敢怀疑你的身份。”
“好啊。到那时,我一定横着走!”宋悦笙听罢,脸上绽放出笑容,朝他挥了挥手,“走了!”
……
永始二年,涂月末,大雪。
“你不是派了人一路在暗中保护舅舅和舅母吗?放心,他们不会出事的。外面那么大雪,容易感染风寒。”
一位身着鲜艳红宫装的女子步入房间,步履轻盈地走至窗边,轻轻地将那半敞的窗户缓缓合上。
萧定远看了眼,抓着程琪的双手,拉着她一并坐在软榻上。
两人围着一炉炭火,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显得格外温暖。
“你知道的,孤不止担心他们。”
“宋姐姐的聪慧远非常人,不会吃亏的。”程琪的眉眼弯弯,“再说,叶小侯爷这两年的冬日总称病告假,一病就是一两个月,旁人不知原因,陛下还不知道吗?他不会看着宋姐姐吃苦。”
“呵。叶鹤游那是鬼迷心窍,狼子野心!”
萧定远冷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他顿了顿,道:“叶鹤游的眼光太差,朕开春定要给宣平侯府赐婚。皇后慧眼识人,也帮朕掌掌眼。”
程琪在心里叹了声。
说了好几次赐婚,有哪次真正着手去办的?
他不过是担心宋姐姐与叶小侯爷成亲,又回到临京这个伤心地。
程琪拍着他的手,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昨日是伊大人例行禀告的日子,臣妾许久没听过宋姐姐的消息了,陛下不如和臣妾说说?”
“好……”萧定远从软榻下拿出一封信。
舅舅,舅母,表姐。
既然决定不回来,那就愿你们在外一切平安,也希望你们前途坦荡,再不用被世家规矩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