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洗刷马匹。
有人在准备捕俘的绳索。
有人则领着一帮少年,将一些经验传授给他们,教他们如何打仗。
以上是男人。
女人则在为牲畜准备过冬的草料。
还有人在挤奶、晾晒乳酪、准备干粮。
甚至还有人在杀羊,一方面因为过冬草料原因,深秋宰杀牲畜是传统,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准备随军用的肉干。
乳酪、肉干非常顶饿,还不占地方、重量轻,是长途奔袭的骑兵必备之物。
刘聪看了颇为感慨。
这么好的兵,怎么就在垣延、邵勋那里吃了大亏呢?
他这两天一直在反思。
邵勋这个人打仗,颇有方略。
一个突出特点就是想得很多,未虑胜,先虑败。
进攻某地之前,第一个想到的是保障好粮道,第二个考虑的则是战败时的退路。
简直是个老气横秋的将领!
他才二十多岁,怎么打仗像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点少年意气都没有,一点豪迈激情都没有!
但这种人破绽是真的少,让他很头疼。
他最喜欢那种大开大合的将领,勇猛精进,同时破绽也不少,双方打得你来我往,险象环生,都有机会取胜。
在这种乱战中,他往往能够发挥骑兵优势,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一举破敌。
去年王旷若不进长平,在河内阻河而拒,想要击破这三万大军,还不太容易呢。
但王旷就敢大举北上,最后被他的骑兵围住,一举击败。
这一次南下洛阳,他不想遇到邵贼。那厮打仗的方法,简直让人恶心。
不过,以后终究还是要遇到的。
自己身上的毛病,以前就有人提过,只不过自己不爱听,现在是要慢慢改正了。
并州六郡,大部为朝廷攻取,刘琨几乎已被包围,就连联络洛阳,都只能走襄垣这个方向,且信使还有被捕获的风险。
司州的平阳、河东二郡亦入手。
关中的冯翊郡内,有依附朝廷的部落。
广阔的河西之地,有单皇后娘家以及陆逐延统率的四部鲜卑来投。
富庶的河北,有石勒攻占的地盘。
这是一个横跨并、雍、冀、司四州以及河西草原部分地区的大国了。
“粮!”刘渊拍了拍案几,叹道。
粮食问题,始终是症结。
从冯翊召集了万余氐人,从上郡征发了万余四部鲜卑,新兴、雁门二郡的铁弗氏、白部鲜卑万余骑,代北杂胡万余骑,外加匈奴本部两万骑、数万步军,平阳、河东还有诸坞堡丁壮、王弥部…
这么多兵马聚集起来,消耗实在巨大。
“最迟十月出发。”刘渊站起身,没有看范隆,而是看着外面突然而至的秋雨,说道:“范卿,你觉得该从哪个方向进兵?”
“臣以为出轵关、入河内为佳。”范隆建议道。
“因为垣延、邵勋刚击败了玄明么?”刘渊解开了眉头,笑问道。
“非也。”范隆摇头道:“河内富庶,利于筹粮,亦便于联络平晋王。”
“石勒现在倒是打开局面了。”刘渊笑道:“此番攻洛阳,石勒那边该如何使唤?”
“或可令平晋王南下豫州。”范隆说道:“邺城、汲郡、顿丘三地,其守相与晋阳刘琨一样,仅保城而已,不堪一击。平晋王南下,他们无力阻拦。石兵一入豫州,王堪、王士文之辈便难以援应洛阳。”
刘渊微微颔首。
这个方略其实不错,还可以趁势切断洛阳的一条运粮通道。
“却不知洛阳君臣如何应对了。”刘渊又转了回去,说道。
“他们说不定以为陛下不会攻洛阳了呢。”范隆笑道。
刘渊大笑:“召来了这么多人,不打一仗怎么行?卿去催一下玄明吧,让他速来见朕。”
“臣遵旨。”范隆告退离去。
出城之时,遇到了大司空呼延翼。
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连范隆都没注意,直入城内。
范隆心下泛起一股忧虑。
呼延翼最近一直在整顿步兵,天天为粮食发愁。而且,听闻征集过来的步军群情汹汹,对呼延翼没发下足额军粮非常不满,喊打喊杀之辈亦不在少数。
范隆总觉得他头顶黑气缭绕,好像有血光之灾。
他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个想法,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