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车抬起很黑很亮的眼睛,一股脑地问。
“报仇是什么意思?”
“爹爹和阿母真的不在了吗?不在了又是什么意思?”
阿枝没想到只是让吕泽照看了几天这孩子,就变得如此话唠。
阿枝按照之前的约定,先把孩子送至了偏室。好在他一点也不害怕这种黑暗,他怀里那只兔子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勇气,也不乱跑乱跳,被抱着时也乖得很。
难怪是李贤送给小公主的兔子,和李贤一样的德行,对刑狱一概是不怕的。
正当郭开斗志昂扬地说着,夸夸其谈自己卓著的功勋。
他丝毫不认为李贤敢对他怎么样,何况连李斯也不敢冒着风险对他怎么样!
郭开在邯郸城将破的头一天,与邯郸令串通好,就把秦国要他相助的说法散布了出去。
秦国若直接不顾声名而杀了他。
这样的行为一旦做了,天下还有哪个谋士敢为秦国办事?
李斯建立起来的那一套刺客组织只能黯然,自然而然地瓦解了。
密阁之类的东西,不用六国之人费心,也能不攻而破。
秦国若还想要继续吞并剩下的四国,不可能去做这种蠢事。
郭开扭了扭脖子,舒展了筋骨,“本相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
“丞相说谁不知好歹呀?”
女音上扬娇俏,这是嬴荷华的声音?
嬴荷华?
郭开有些疑惑,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跑这地方来干什么?
难道是秦王喊她来带话,要让李贤放了他?
嬴荷华虽然没什么权力但也在另一方面代表王室。
狱卒推开牢狱的大门,进来的人系着一身黑袍,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郭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究竟是不是嬴荷华?
从身形来看,铁定是个女子,她慢慢摘下帷帽,露出面容。
她的面容在火色照映之下衬托出一种别样的美丽,好像又有些神秘,眼底的清冷如何也不像是当日郭开在古霞口看见的那个小公主。
沉黑色的帽檐下白皙的皮肤令这牢狱更寒几分,她缓缓启齿:“好久不见,郭丞相。”
这声线没有变过,但这气质迥异,像是被夺舍了般。
郭开见嬴荷华进来的时候,李贤颔首,她走近两步,站在火把的下方,朝自己笑道:“丞相这是怎么了?”
郭开还没反应过来,但已然疑惑至极,眼睛轱辘一转,举着腕间的镣铐,试着在说:“公主,这个,分明说好了,贵国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丞相居然还当自己是客人?”
“这倒不是,我已是秦国人。”
郭开赶忙改口。
“这才是啊。”
许栀笑着,“我有一物要交给丞相,乃是有人所托,荷华不知此物何意,但也是受人所托一定要交给丞相。”
许栀放下一个长扁形状的木盒子,她亲自滑动开上层的木板。
一条柔顺的深青色丝绸。
李贤认出这是韩仓的发带。
“丞相可认得此物?”
许栀笑着又道:“荷华很是好奇赠此物者为何人?”
郭开一怔,韩仓……
韩仓也曾搭上过秦国的线,他想把李贤给带出邯郸的心思,郭开是知道的,不过韩仓已死,他定能咬死不放,和他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愣了一秒钟,旋即堆笑道:“本相不认识。”
“那便好。所见并非名贵之物,在此也碍丞相的眼睛。”
许栀取出它,借了一点火把的焰色,只消轻轻一碰,丝绸轻薄瞬间就化开了一个烧焦的洞,不一会儿就要往她的手指上飘。
见她这个举动,郭开这才正色,她还在伪装着她的骄纵专横,可拿韩仓来作话头,嬴荷华绝非善类,她是在给他下马威。
“公主此来何意?”
“请丞相见一个人。”
李左车进来的时候,郭开的脸色比死鱼还难看。
这个他追杀多日的孩子,居然是被嬴荷华派人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