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你是在拿你我的性命作邯郸的祭奠。”
李贤话音刚落,韩仓手中利刃又逼近了他的喉咙一分。
他散落的头发被用系带潦草束住,脖颈处的红色格外明显。
两个人长得都过于好看了些,在白雪翩然的景象中,竟然还生出了一种诡谲而落魄的美感。
“大人在我手里,嬴荷华就一定会来。”
李贤只笑,他异常清醒。
许栀质疑过未来,却从未将路途置于难以取舍的境地。
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抛弃得那么干脆,她又何必要因为自己而失去进入王城,最小伤亡代价的机会?
这样的挟持没有任何作用。
他与邯郸王宫,简直没有可比性。
她不会在这样鲜明而简单的抉择之中,她选择他。
但在嬴荷华出现在他的眼前时。
全部的理智都败落了!
李贤可笑自己本是如此寡淡刻薄之人,此生所求竟然不是权位利益。
原来只要她看着他,对他流出了只为他一人而流的眼泪。
比不得对嬴政与她祖父那般,只要像是对张良重伤时那样的怜悯。
他竟然已觉得还算不亏。
无前尘怨憎,无旧时爱恨,前世的浑浊却为何涌入了他的喉腔,像是猩甜的血液,仿佛他死了不只一次。
“公主!你把郭开弄到我眼前杀了。李贤,我分文不取地给你。否则,他和我今日便同死于邯郸龙台!”
来了龙台宫才会惊叹赵宫之奢侈华美。
王宫两边的空地上种了一大片月季花。
许栀从王姮的马上下来的时候,她看到高台上被挟制的人时,几乎不敢相认。
他遍体鳞伤,手腕无力地垂在两侧,嘴角渗着血线,像是被灌了不少毒。
旬阳之别后,他在邯郸城一月余,布防图八日寻迹,是八日危机。
李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她唯一的盟友。只因他们的道路从一开始当是绝对相似的正确。
许栀想,或许他此来抱有的心根本就不是要人来救他。
但看见他凌乱不堪的破碎,给她一种好像从史书里也捞不上的绝望。
许栀抑制不住地哭了。
分明他没死,可她还是哭了。
一尊碎掉的陶俑无论文物修复师如何高超技艺,也比不得工匠第一次烧制出窖的样子。
“公主既然心疼,那便如我所言!”
韩仓看见嬴荷华梨花带雨地掉眼泪,顿时声音便高了起来。
他把匕首紧贴了李贤的喉结处,李贤说不了任何话。
韩仓又摆明了只给当下的时间。
他们的身后是紧闭的龙台宫宫殿,绛红色的大墙把冬日都燃烧得火红。
众人一筹莫展
王姮也没想到自己跟来是为保护嬴荷华,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眼下她的老师又刚好去处理阿田母女和陈伯所带来的事关郭开的讯息。
韩仓稍稍手松了一下,不耐烦地催促,细长的眼睛泛起一个弧。
“公主!邯郸宫城与他,选好了吗?”
许栀忽然笑了起来。
“李廷尉将至。我怎么能不救下他的儿子?”
“来人,把郭开从狱中带来交给家令。”
章邯是个很聪明的人,当即应声。
“阿姮姐姐,荷华借用。”
王姮正听此音,腰间的弩机忽然一重一轻。
嬴荷华猛地抬手,不假思索地扣动了弩机。
一箭破空。
李贤看到她凝泪的决绝。
她的选择果然不出所料,以至于他也不想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