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点了点头。
李贤注意力方在陶器的模具上,‘昌平君’三个字格外显眼,做这么多陶器,府上的家臣也太多了些。
许栀喊了两声,“李贤你就写你自己的名字吧,最好可以把你父亲和兄长的名字带上。”
他半信半疑地接住,“为何我只能刻我家人的名字?”
因为这样才好等我回去以后来考证你——大秦丞相李斯的中子,三川郡守李由的弟弟,他有名字,他叫做李贤。
许栀心里是这样想的。
“没有为什么。”
许栀把锉刀抛到他的手里,李贤幸好是在军中去了一段时间,也眼疾手快多了。
“好吧。”
李贤活了大把年纪了,难得也生有几分玩心,他极快地挥了几笔。
【贤不堪被命,皆乃许氏迫之】
李贤走了两步,轻轻一抛,陶瓶不重不轻地稳立在了烧窑中。
“几个名字,为什么你写得这么慢?”
李贤没说话。
许栀感叹多亏自己是魂穿,她眼神很好。
“……”许栀表示:还好没写她全名。
许栀走到坊主跟前,千叮咛万嘱咐,烧好之后一定要按她描述的地方把它们掩埋。
不出意外,没有人会在意这几个普普通通的陶罐。
黄土一盖,等上两千年。
那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亲手再把它们挖出来。
这大抵是最实诚、造假最高的制造“古董”吧。
他们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夕阳已经快落下来了。
李贤极快地回过神来。
以前的李贤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在他回答蒙恬时,压根儿没提他要离开秦国。
他觉得,把一件事的利害关系演练到极致乃必要。
李斯曾颇为自豪地告诉嬴政:臣之数子,由是大器之材,其余诸子亦是可塑,至于陛下所问捭阖,唯贤最得我之风范。
终日在阴森与欺诈之中,思虑取得他人手中的秘密,慢慢地,他忘记了最简单的一阵风吹拂在脸上的轻柔。
许栀压下被微风吹起的帘角,“所以你意思是,你也没有想到《逐客令》还是颁布了?”
李贤的神情变得落寞,忽然,那双黑灰色的眼瞳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回到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是。”
他答道。
“客卿知道是你吗?”
李贤沉默片刻,“我不知父亲是否察觉。”
“你……该不会在想着要将计就计,要彻底将客卿排除在朝臣之列,以此杜绝后面发生的事情……”
许栀自认为自己很了解李斯(毕竟文献记载还比较多),但她对李贤一无所知,她时常看不清这幅少年面容的人的里子装着的是诡诈还是真诚?
不过,许栀想,他能从函谷关送信给她讲述边关事务,那可能是与她目标一致的。
“无论客卿是否知道,就我观察父王来看,他似乎对待郑国此事的态度并不激烈。照理说,都下《逐客令》了,父王应该勃然大怒才对。”
李贤仍旧只在听,注视着她的眼神依旧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