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内心一大半其实是麻木的。
每回黎近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把这个话题绕开,有时是直接了当,有时是绕着弯子。
说心里能畅快,那绝对是假的。
但陈堇阳不把情绪暴露在脸上,黎近磨平了他的心性,这几年也让他丢掉了年少时的轻狂张扬,甚至黎近时常都觉得他总是一副忧郁沉沉的样子。
仿佛那路边被风吹雨打过后,岿然不动的老树。
她起身。
陈堇阳依旧稳稳坐在地毯上不动,他头下压着,压得不算深,嘴里重重溢出三个字:“对不起。”
心在颤,身体也在颤。
黎近整个掉进水缸里般,浑身血液都是凝固的,泛着极致的冷意。
高傲如他,陈堇阳何时这般卑微的跟人说过对不起?
黑暗中,根本谁都看不清谁。
偏偏又谁都清楚谁脸上是何等表情,她在想,陈堇阳此时定然是痛苦的。
他的表情不会太好。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一道轻低的抽泣声挤出,陈堇阳在她面前哭的次数并不多,鲜少那么几回。
黎近记得,有一年他过生日,喝多酒跟家里闹翻了,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
她一夜没睡,哄到他情绪缓过去。
再看眼前的男人,陈堇阳俨然早就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他坚定有毅力。
黎近手指轻轻的搭了搭他肩头:“回去吧,别让家里人寒了心。”
他掌心一把捂住她的手背,扬起脸来看她:“我还能回得去吗?”
“为什么不能?”黎近轻蹙眉宇:“你到底是陈家的人,阿姨把你看得那般重,她再是狠心,也不至于看着你流落在外。”
陈堇阳一口气顺到嘴边,沉吐出:“你知道,我说的是我们,就算我回去,也不会丢下你们母子。”
回国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一家三口一块回。
眼眶烫烫的,如被人塞了一大壶的开水。
黎近很不适应的眨巴下眼睛,声音已经变了味:“陈堇阳,你要我忘了所有跟你重蹈覆辙?还是说你觉得,那些事情过去几年,就能抚平我心里的痛?”
显然,哪一样都不是。
“不管是哪一件,我都做不到。”
两人在黑雾中对视,有时候陈堇阳在想,黎近会不会有一天把他熬得坚持不下去。
可一旦这样的想法经过大脑,他又很快,且很清醒的告诉自己:不可能。
除了黎近以外,他真的就已经没有爱上别人的能力了。
哪怕是耗在她身上,也都是最好的结果。
陈堇阳绷紧了牙根:“我不需要你做到,我来做就行。”
听到这番话,心里有心疼,亦有怨恨。
不过终究是后者更胜一筹,黎近红着双眼,催促他:“你走吧。”
“黎近,我儿子在这,我不走。”
有陈晋周一日在,陈堇阳就有一日赖在这的理由借口,黎近明白也懂,她走过去,伸手一把拍亮头顶的吊灯,灯光乍然间亮起的一瞬,陈堇阳被强烈刺目的光线逼得挡眼。
终究是都看清了彼此的脸跟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