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自己心里还有如此卑劣的一面。至于是否被牵连……既是埋藏了十四年的案子,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查清的?何必杞人忧天而误了眼下?缓了好久,程轻澜才恢复了一个东家该有的沉稳,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安置医馆的事。而离了医馆的楚昭云,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段景曜瞧不出她是欢喜傻了还是在生闷气。“我送你回伯爵府。”
见楚昭云没有说话,段景曜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他本想的是楚昭云有权知道程轻澜来了汴京,可眼下看来,难道是他戳穿此事的时机不对?他虽不甘,可他也承认程轻澜是良人,为了她只身来到汴京东山再起。扪心自问,程轻澜做得到,他却做不到。“昭云,你不高兴?”
“我为何要高兴?”
楚昭云斜了段景曜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对段景曜有了不善的眼神。看见段景曜惊讶又内疚的神情,楚昭云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我不是不高兴大人带我来程氏医馆,相反,我要感谢大人让我早早知晓此事。”
早些知道,她才能早些给程祖母写信,希望程祖母能劝劝程轻澜。“那你为何不高兴?”
楚昭云还是那句话:“我为何要高兴?”
段景曜想了想,如果有人这般对他,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但女子毕竟不同于男子,段景曜努力揣测着女子的心意,如实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有人为了你做到如此地步,舍得下金银也不怕被连累,只愿你有财可用有处可归,如此这般在意紧张你,不使人心中欣慰愉悦吗?”
“以前我也曾这般想过,可自从阿公去了,我便逐渐不这般想了。”
段景曜洗耳恭听。只是楚昭云情绪有些不稳。“有财可用?阿公给我留了许多银子,祖母和母亲也时常贴补我,我衙门也有俸禄在,前些日子在融安侯府,我也得了好些银子,我自己有银子用。有处可归?若是真有一日永勤伯爵府也回不去,我大不了住客栈,大不了买处宅子,我怎会无处可归?”
“……”段景曜没想到楚昭云这般想,可转念一想,他也是这样的想法。自己足够的东西,为何要从旁人处得来。是他揣测错了楚昭云的心意。“对不住……”段景曜刚想道歉,就被楚昭云打断。楚昭云一开口,便已经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高兴?我烦得很!我知道程轻澜是好意,可是他未免太单纯了些,还不听劝!以为没了娃娃亲就牵连不到程府?为何要来汴京城,为何要把程府的安危同我联系上,我为何要肩负别人的安危承担别人的性命!”
“也许没你说的这般严重。”
“是,可一旦有了这想法,我只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段景曜明白了楚昭云的想法。她不想指望别人,也不想让别人拖累自己的行动,哪怕程轻澜满是好意,也成了她的负担。可怜的程轻澜,怎会知道自己的心思给楚昭云造成了这般大的困扰?看来只有别人想要的,才是珍贵的。自以为珍贵却给别人造成负担的心意,还不如没有来的好。“他不像我们,经常办案见识了太多世间的腌臜事,慢慢劝他吧。”
“唉……”楚昭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又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对着段景曜发泄,不好意思道:“不该同大人唠叨的,是我突然来了情绪没控制好自己。”
“朋友之间不计较这些,也不必小心翼翼。”
他不仅不觉得冒犯,反而希望楚昭云多和他讲心里话。段景曜觉得自己无比割裂,明明知道自己和她不可能,可又总忍不住想和她更亲近。哪怕是朋友的身份,也想做最亲近的朋友。方才听了楚昭云一言,他猛然反思自己,若是这般亲近的朋友让她觉得困扰觉得是负担,他也该退两步才是。“嗯,我到家了。”
段景曜将一沓药递到了楚昭云手里,嘱咐道:“注意保暖,好好休息。”
“大人也是。”
楚昭云目送段景曜走后,转身进了永勤伯爵府。是得好好休息,过了晌午还得去趟衙门。她还得亲眼看看衙门准备怎么惩治左璋和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