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致远点头附和道:“没错,就是被东西上身了。”
这种情况,在出马仙圈子特别正常,有时弟马帮人看事,遇到的对手太强,自家仙家压不过,就会被强行上身。
上蹿下跳、大闹天宫还算好的,严重的会自/残,或者像闫欣这样,脱光衣服满大街溜达,最严重的,莫过于要人性命了。
“我也不知道闫小妹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上了她的身,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何仙姑,身上穿着绫罗宝衣,才不要穿人间凡夫俗子的衣服。”冯致远面色尴尬地说道。
在场的心知肚明,这哪是什么何仙姑啊,也不知是何方妖孽,真是给八仙过海的何仙姑丢脸。
“你们是合作伙伴,那你就丢下她不管吗?”我厉声质问道。
冯致远冤枉极了:“我管啊,我当时就派了我家虎爷过去,但是那东西狡猾得很,操纵着闫小妹的身体就跑了,一路南下啊……”
这期间,冯致远的兵马一直在帮闫欣解决身上的麻烦,所以她才会出现时而清醒,时而又糊涂,但是多半时间糊涂的状态。
“这几年,我们一直都在打听闫小妹的消息,有人说在她老家见过她,我们去找过,却发现她早就走了,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傻了,整天沿街要饭呢!”
所以,当冯致远看到她的第一眼,整个人又惊又喜,开口就唤她何仙姑,想看看她身上那东西还在吗。
结果她没啥反应,证明那邪祟已经除了。
“既然除了,为什么闫欣没有恢复记忆?”我问道。
冯致远也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该不会被伤了神魂?”
这也不是不可能,有些妖魔鬼怪在拔除的过程中,会伤到事主本身,有些是亏人身体,有些是耗人气运,还有的,就是像闫欣这般,神魂受损,脑袋不太灵光了。
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如果真是这样,闫欣这辈子都会这么糊里糊涂地生活着。
我们正说着,丝毫没注意身边的闫欣,脑袋都垂到了胸口,下一秒,她猛然抬起头,拿过方云鹤的烟盒,动作娴熟地抖出一根点燃吞云吐雾。
闫欣一条腿放踩在椅子上,只手撑在膝盖弯,霸气侧漏地一口气吸掉了小半根烟,她大大咧咧,气势豪迈,完全没了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我们仨一看就知,这是被仙家上身了。
冯致远试探地问道:“请问,是黄六爷吗?”
闫欣鼻孔里呼呼喘着粗气,声音雄浑地道:“黄六爷?那老小子已经战死了!”
我也是此刻才知道,闫欣之前自带的仙家,人称黄六爷,是个很厉害的黄皮子,看事算命很有一套,而且在阴间是有官职的。
我还来不及感慨,随即就听说了黄六爷的死讯,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听闻不是黄六爷,冯致远脸色瞬间暗沉:“敢问是哪路仙家,在我友人的身上。”
闫欣潇洒地抖着烟灰:“我是水里来的,你也甭问我姓甚名谁,当初黄六爷那老小子,为了赶走她身上那只野狐狸,耗尽所有修为,临死之前他找上我,让我住进这女娃身上,护她一世周全。”
这个水里的大爷说话很嚣张,本事也很强,我和冯致远加在一起,都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只觉得他一上身,整个包间都弥漫着一股腥臭味,是水里独有的气息。
“我在她身上,一不求财,二不求功德,只是保护她,偶尔给她说些事,除此之外,我也对她一无所知。”
他告诉我们,他遇见闫欣时,闫欣已经疯了,只记得自己叫阿花,然后要来云城找一个贵人,这位水中老仙就跟着她一起过来,之后便遇见了我。
“看来,应该是黄六爷强行分离闫小妹和那野狐狸,给她的记忆造成了紊乱。”冯致远分析道。
我听进耳里,心中不免有些胆颤,如果身体里的仙家不愿离开,强行驱逐,真的可能会要人命啊!
想到这儿,我就不自觉地摸了摸眼睛,这双妖目还真是个烫手山芋啊!
“所以,你们也别瞎琢磨了,我之前不说,是时机未到,现如今弄清她的身份,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水中老仙说道。
我却有些不理解:“你既然是保护她的,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捡废品、要饭,也不帮帮她。”
水中老仙砸吧着烟蒂:“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只是答应保护她,又没说要当她的爹,她愿意吃糠咽菜,去翻垃圾,难道我也要多管闲事吗?谁知道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还是在经历某种劫难,必须要应劫呢?”
这一番有理有据,把我怼得哑口无言。
是啊……仙家本就不想多参与凡人的因果,就算是自家的弟马也不例外,除非是弟马开口相求,否则他们也不会过多干预。
“再说了,她不沿街要饭,能认识你吗?”水中老仙反问道。
“你说得没错,或许有些经历,就是她生命中应该出现的,劫难也好,福报也罢,最终,都将推动着她前进。”我感慨道。
闫欣如果没遇见我,她又怎会见到冯致远呢?
所以说,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水中老仙说完后,正好那跟烟也吸完了,他好不浪费地吸到最后的烟屁股,然后才把烟蒂丢进了烟灰缸里。
一阵哆嗦,外加不断打嗝,闫欣再次抬起眼皮,又恢复了她那双死鱼眼。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白多过眼珠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闫欣的情绪十分低落,或许是想到自家老仙战死,她心里很不好受。
做我们这行就这样,时间长了,都会跟仙家产生一定的感情,与其说合作伙伴,不如说,我们大家更像亲人。
“他到临死前,都想着找人保护我,真是……真是……”闫欣说不下去,捂着脸无声地抽泣起来。
我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我身上:“哭吧,哭出来舒服一点……”
也不知哭了多久,桌上的菜都凉了,闫欣终于抬起头,对着冯致远说:“我对你好像有点印象,说名字记不起来,但是看到你这张脸,我觉得很熟悉,虽然……虽然我过去认识你,但我现在想留在云城,这里有我的朋友。”
闻言,冯致远脸色忽变:“留在这儿?那你老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