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人打发走,陈淮生才回到自己昔日故居小屋。
宣尺媚围着小屋转了一大圈,然后才兴致勃勃地开始打扫起小屋来,陈淮生也没有阻止,在这里也许还要呆两日,也算是聊慰心愿吧。
石桌石凳,修行屋,一切犹如昨日再现,陈淮生也是恍惚间有些失神。
“怎么了,淮生哥?”打扫完屋子的宣尺媚也觉察到了爱郎的走神,柔声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七年前,你带我去找易师伯,最后成功得吴师伯首肯,加入重华派,两千多个日夜一晃而过,我现在居然已经筑基了,这在七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就这么发生了。”
陈淮生握住宣尺媚的手,话语里有些飘忽。
宣尺媚嘴角带笑:“是啊,当时我都炼气三重了,可七年过去,我筑基八重,已经是门中晋阶速度最快的几个人了,可和淮生哥相比,就是天壤之别了。”
“别和愚兄比,愚兄是特例,遭遇了那么多事情,哪一场都是生死毫发间,我可不愿意发生在你们身上。”
二人依偎坐下,陈淮生望向窗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思:“之前我也就想回来看一看就算了,但是到了定陵听了这边人的介绍,还有吕家人的质疑,还有今日看到寨中的情形,却有些犹豫了。”
“哦?”宣尺媚也是活跃性子,不像方宝旒那样不愿意生事惹事,她更愿意做事:“我也正想问淮生哥呢,难道这陈氏父子对你下此毒手,淮生哥你就此作罢放过他们不成?还是淮生哥觉得他们都是你的宗亲,又或者觉得元宝寨失了他们,会局面更糟糕,所以想要放他们一马?”
“嗯,我回来之前没想那么远,甚至都没想过怎么处置他们,想着他们若是一味作恶,那就顺手杀了便是,但现在一看,这陈家也好,尹家也好,恐怕谁来执掌这元宝寨都差不多,欺男霸女也好,损公肥私也好,好像谁都避免不了,…”
陈淮生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我也没能入重华派,没有入道修成,或者就是在炼气初段徘徊不前,就在这寨子里厮混,或许也会一样蜕变为和陈崇元陈尚雄父子同类吧?我不认为我的道德底线就比他们高多少,在这种无人能制的环境下,蜕变作恶应该是大概率的情形,要知道陈崇元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方英才,颇有侠名,还曾经在山狈袭击寨子的时候,冒死带着寨中道种围击,甚至还险些丧命,寨子里的人也是对他感恩戴德,但看看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昔日的形象?”
陈淮生的自我反省和自我剖析让宣尺媚讶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绝不信陈淮生会变成那样,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是不是觉得我这话有些太过绝对,又或者是明知道不可能发生,才这般自省?”陈淮生微笑着揽住宣尺媚的腰肢,“我只是说有此可能,倒也未必就一定会变成那样,但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道里,谁都想要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利益,强大自身,这样才能这个世界上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凡人如此,修真界亦如此,宗门如此,我们在重华派里不也是如此么?”
太过直白尖刻的话语让宣尺媚有些难以接受,皱着眉头抿着嘴,想了好一阵才道:“淮生哥,按照你所说,那这個世道就无正义公道可言,大家都是围绕利益而行事,…”
“这要看你怎么来看,怎么来理解,或者说伱怎么来保持本心地对待这一切了。”
陈淮生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宣尺媚带来一些思想上的混乱,但是有些话早些说透说穿更好,免得真的到某一日需要直面的时候,更加纠结痛苦和难以接受。
“比如现在吕家遇白石门或者紫金派袭击,希望我们施以援手,但是敌人很强大,我们如果去肯定要付出牺牲,而且代价不小,我们会去么?”
陈淮生平静地道。
宣尺媚犹豫了一下,“吕家和我们不是盟友,仅仅是有可能合作的对象而已,我们没有理由在明知道会付出巨大牺牲的时候而去做这种事情,…”
“很好,那如果是卧龙岭本宗门遭遇妖兽袭击,需要我们增援,我们同样可能会付出巨大牺牲,我们会去么?”
“会去,因为我们是一家,…”
“对,你看,这就是感情亲疏的缘故,不完全是利益使然,…”陈淮生笑着道:“再说一点,如果宗门要让我们云中山打头阵为光复弋南而出战,但我们明显实力不足,去可能只会付出巨大牺牲,但日后可能会对宗门收复弋南带来帮助,你觉得我们该为此一战么?”
这个问题太复杂而富有迷惑性,把宣尺媚给考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抉择,舍弃小集体利益成就宗门利益?
但如果云中山因此而覆灭,那重华派就算兴盛光大,值得么?
这把宣尺媚给整心乱了。
陈淮生摊了摊手,“所以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我所举的例子或许有些极端,都面临着无奈地选择,所以才会纠结,所以我们只有让我们自己不遗余力不择手段让我们变得强大,我们才能好整以暇的赢得主动,而无须被动地去做艰难选择,我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尺媚,你明白么?”
“所以淮生哥,你才觉得在义阳,在蓼县,甚至在我们固镇这边,一切都是可以利用起来让我们变得更强大,甚至可以做一些妥协?”宣尺媚的目光清澈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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