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议一直持续到了黄昏,许攸将众人的任务都分配了下去后,诸将才慢慢退出了房舍。
到最后房舍中的人,只剩下了许安还有阎忠和许攸三人。
“军师。”许安微微皱眉,问道,“如今军中的存粮,还能供应大军作战多少时日?”
听到许安问话,许攸也是偏头看向阎忠。
许攸刚加入了黄巾军中不久,黄巾军的大部分细节,民政之事他都不了解,也没有权力去了解。
诸如兵备、后勤此类,在军中皆是由阎忠主管,而许攸更多的是负责定策,谋划。
至于作战指挥,则是许安为主、阎忠为副,其余诸将也有少许的便宜行事之权,许攸暂时也无法管辖临阵作战之事。
毕竟虽然许攸在后世称得上一等一的谋士,但是现在的许攸不过才刚刚投靠黄巾军,暂时只有袭取居庸关之功,许安自然也不能直接给许攸委以重任。
而且现在的许攸确实有些太年轻了些。
如果许攸早就有官渡之战时的经验,或许废帝一事,真的有可能会让许攸谋划成功。
“我军得到了上谷乌桓部、匈奴部的牛羊援助,如今屯于太行山中的军粮,足以支撑我军半年用度。”
阎忠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许安的问题,他主管后勤,这些一般的问题,他根本无需回忆,早就是铭记于心,此刻许安问及,立马便回答了出来。
“半年用度……”
许安盘腿坐着,双手撑在膝盖上,面色露思索之色。
阎忠所说的半年用度,指的是供应井陉关,两万八千余人,还有后续马上要赶到的四千余名乌桓突骑,一共三万两千人的钱粮用度。
阎忠看到许安面色转变,也猜出了许安问他可以支撑用度的钱粮,可能是在担心接回四州黄巾后,没有办法供养那么多的人口。
“代郡、上谷郡两地的部分豪强世家已经被鹰狼卫清剿,查获的钱粮,除必备和发展所需外,已经全部解送往晋阳城。”
“如今整个并州的存粮颇为丰足,如果四州黄巾从青州进入并州境内,只要人口不超过百万,依靠我并州的存粮,完全可以供养到春耕之时。”
“傅祁已经在开始命人开垦荒地,而且现在也已经到了上党郡,在上党郡中开始积蓄粮食,关于迁移民众的计划,到现在应该都制订好了,过几日就能送到明公手中。”
许安点了点头,之前的河东郡因为驻扎在河东郡南部的於夫罗袭扰,所以他将绛邑一带的民众向北迁移,傅祁是亲自南下督办了此事。
河东郡的迁移,死在迁移路上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余人都安然抵达了安置地点。
这虽然跟迁移距离较短有关,但是黄巾军的处置也是十分妥当,一路上不仅有兵丁护送,严防贼匪劫掠,还有精通医术的符祝随队及时解决一些疾病。
每一处队伍之中都有鹰狼卫的缇骑,他们是被派遣到迁移队伍中维护治安,正是因为多方的协同,才让迁移的队伍显得井然有序。
而有了这一次的迁移经验,傅祁在收到将有大量的黄巾军从太行山进入上党郡的消息后,也是立即从太原郡赶到了上党郡,准备迎接着一些移民。
许安有些忧心仲仲的看了一眼东方,越临近出兵的时间,他就越发的不安和紧张。
从青州到并州,这一路注定是由无数的尸骨的堆积而成的死亡之路。
许安已经可以预见到了,这一路上将有无数人会死去,倒在路上。
而这一次也是决定着黄巾军,决定着太平道未来的一场豪赌,一场几乎压上了许安所有筹码的豪赌。
这也是群雄并起之前,许安最后能把握的住的机会,一个解决并州地广人稀,并州根基薄弱的良机。
“我们都知道,从青州到并州,这一路上注定会堆积着无数的尸骨,这是不可避免的……”
阎忠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纵使是再多的筹划,也没有办法使得四州的太平道信徒,全部都安然转移到并州,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是到并州来,有我们的接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阎忠没有继续说下去,实际上,四州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鹰卫极力压制,早已经是演变成了燎原之火。
汉廷所征募的,各式各样的苛捐杂税,已经是将四州众多的百姓逼上了绝路,卖身为奴者,破产失地者比比皆是。
甚至再过一段时间,就算太平道不发动起义,那些走投无路的农民,也要揭竿而起。
太平道的起义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汉廷打击太平道数年,四州太平道的信徒其实并不多。
现在的青、兖、徐、豫四州,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般,只需要一点火星,一个契机,就将会被彻底的引爆。
如果许安不接引四州的黄巾还有其余的义军,那么他们必然会如同历史上一般,在汉军凌厉的攻势下,走向失败,走上灭亡。
“我明白的。”
许安沙哑着声音,他并没有迟疑,也没有对自己所做的决定而后悔,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如今这个情况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黄巾军,还是对于普通的民众,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许安是真正的起于微末,他亲眼见到了那赤地千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冀州,见到了这个时代最底层的人民到底是如何的境地。
就算是一切顺利,死在那从青州到并州的路途上人,恐怕也是以十万为单位来计算。
这些人他们并非只是数据,他们全都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