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穿行在树丛之中,山谷中朦胧的天光,在此处更显柔弱。她仰头看去,密乱地枝杈将天空分割为许多碎片。
像极了那个垂挂在枝杈间,若隐若现的鬼市。
那时伯懿在鬼市身受重伤,二人涉水逃离时,她仰头所见的世界便如现下一般。
看着眼前将自己费力挤进树杈丛里,为自己开路的背影。
一如鬼市,一如祈福殿,在危境逆旅中,他好似总是站在自己身前,全身心地为自己劈出一条路来。
蓦地让她腾起一种奇怪的念头,这条路好似没有那么难走了。
耳边水声渐隆,一大片白色将伯懿包拢之后,她从伯懿留下的空缺里跳了出去,眼前一片开阔。
脚下是一条巨流,阳光铺洒下,远处的水面似泛着银光的鳞片一般,像一条白龙,扭着身子,自山脚下朝天边喧嚣而去。
许多嘈杂奇怪的水声在脚下沸腾,引得玉浅肆不禁探头去望。
山脚下的水面之开阔,似有龙踞。水面高低错落,无数小瀑在其中。这些小瀑方向也不同,自两侧朝着河面正中而去。
肩头的一片绿叶打着旋儿落进了水中,被那些小瀑裹挟着,在白色的泡沫中翻腾挣扎,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不知被哪一处漩涡所吞噬。
玉浅肆看到这景象,微微目眩,心中发紧,连带脚下也不大稳当。
“当心!”伯懿连忙将她揽了回来。
“这山后的土石与前山并无太大区别,极松散。为防止有人偷盗,才被削铲成这种接近悬崖的模样。”
玉浅肆轻轻“哦”了一声,退了几步,站在伯懿好容易踩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背靠着树丛。
“那人呢?”
有一道沙哑中透着疲累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回玉大人的话,小的石沫儿,在这里恭候二位大人。”
伯懿斜跨一步,又走到了玉浅肆前面,循着声音而去。
“辛苦二位大人了。”石沫儿早就砍掉了一小片林木,腾出一块微斜的平台。因着劳作,黢黑的面被晒得透出些紫红来。
另一旁,一个拱形的洞口也被清理了出来,他还十分妥帖地用树枝与石块加固了洞口。一股阴霉之气不时从洞口里吹出,引得四周的树丛沙沙作响。
石沫儿打量着玉浅肆的神色,一边小心告饶。
“非是小的为难二位大人,先抢小的根据玉大人给的图摸上了山,却发现那个皇陵缺口只挖开了一小块,里面的封墓石未有缺损,凭小的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搬开。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来龙源之前,石沫儿在鬼市中流通明器的点蹲守了几日,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总是带些本朝玉器古物的人交易,使尽办法软磨硬泡许多日,才从那人嘴里打听到这地方。
“历代修建皇陵的工匠未免被坑杀,便暗地里修了密道。因为这山中大多都是皇陵,要不就是些机关陷阱,能挖通的地方不多,一来二去,历代的工匠不约而同都挖到了这条通往山后的路上。”
眼下市面上并未有先帝时期的宝物流出,那人不过是祖上有人来此做过工匠,并不知晓先帝时期的详情,但想来,应当也能从这条密道找到突破口。
他说完这话,拿眼去偷瞄玉浅肆,见她听到自己所言突然笑出了声,眼眸弯弯,不似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想到玉罗刹笑靥杀神的名号,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有意思,”玉浅肆那胳膊捅了捅伯懿,满眼戏谑:“若大盛国祚真可千秋万代,这山上以后埋不下了怎么办?”
伯懿嘴角微扬,却还要拧着眉故作深沉:“别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