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一个时辰有余,那灯里的蜡烛便要燃尽了,字稿上的画面愈发模糊不清,谢栀须得仔细看才能瞧清楚。
她因着困乏,时不时地揉揉眼睛,只是越揉越不舒服,最后竟揉出了泪来,带着止不住的哽咽。
谢栀不敢哭出声,怕会吵醒老夫人,只得吹灭灯火上了床榻,一双含泪的眼望着床头的柞蚕丝绸床帐,久久不曾入眠。
…
第二日清早,谢栀脸色苍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连老夫人都瞧出了异样。
“你今日倒是恭谨,我这不用你来,用了朝食便去家塾伺候吧。”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谢栀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老夫人,奴婢不去家塾了。”谢栀拿过小侍女递来的热巾帕,替老夫人擦手。
周嬷嬷从柜中取了件老夫人常穿的百子榴花如意云纹衫过来,听到谢栀这话,有些不满,“姑娘这可是辜负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了。”
谢栀受罚的事老夫人并不知情,可周嬷嬷却以为谢栀是因昨日受罚的事使了小性子,故而出言敲打敲打她。
谢栀闻言,神色凝滞一瞬,放下手中托盘,跪到老夫人身前,“老夫人,奴婢有事要说。”
“哎呦,荔淳,这是怎的了?”老夫人被她的举动一惊,忙要去扶她。
与此同时,外间的珠帘被掀起,有侍女笑着走上前,“老夫人,世子爷来给您请安了。”
说话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众人一时都抬眸望去,屋中静谧下来。
裴渡一身玄色暗纹交领长袍,腰间挂了一枚饕餮纹白玉佩,莹润生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面容清隽,眉眼虽然依旧冰冷,可在老夫人面前,却少了一丝凌厉之气。
“三郎,今日不用去刑部当值吗?”老夫人见他来,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见谢栀仍旧跪在自己膝前,她拍拍谢栀的背,温声道:“瞧你这模样,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吧,快下去擦擦脸再过来。”
单单是和裴渡在一间屋里,谢栀也觉得喘不过气,她低垂着眼,却能够感觉到裴渡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是。”谢栀匆忙起身,借着由头下去了。
直到进了内室的耳房中,她这才敢吐出一口气来。
她坐在床上,眼神放空,打量这这间小小的耳房。
谢栀已经在这间耳房中住了半年了,地方虽然不大,但一应物事俱全,处处不曾短缺。
一出耳房便是老夫人的内室,作为一个侍女来说,这是已经是顶顶好的待遇了。
谢栀坐在床前,叹了口气,知道一会老夫人便会知道事情真相,将她遣出去。
可裴渡那样的性子,既认定了她有罪,便是不会将身契文书还给她,放她出府。
这也是当初裴渡与她约定好的,裴渡虽然将她从青楼救出,但谢栀奴籍的身份并未改变,只能在裴府中做奴婢,以抵消之前的罪名。
谢栀觉得,这人简直古板得无可救药了。
根本说不通。
好一会,周嬷嬷推门进来,“姑娘,世子走了,老夫人召你过去。”
她的脸色有些鄙夷,语气也硬邦邦的,谢栀知道,裴渡已经将事情同老夫人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