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纪末,剑仙纪初,灾厄元年,帝悬二十二人皇人头于南天门。
天空撕裂,裂缝之中,偶尔有一颗巨大的眼珠转动,仙人面目狰狞,祥云不详。
太行仙域,山高八百万丈,山与山间,纵横交错,好似无数张人脸,沟壑重叠,天兵围剿不易,是人皇残党藏身之地。
一老一少,老的背着小的,正在山间小心的迁徙着。
“愚公爷爷,还有多少天才能回家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问,小姑娘身穿兽皮,脸圆圆的,头上光溜溜的。
追杀他们的上界仙家有一种很诡异的手段,能用发丝演化厄运仙境;而这厄运仙境在愚公看来,正是外神手段。
外神、神仙,在如今的天庭,已经混为一谈了。
天道不天,人道不人,愚公沟壑纵横的老脸,发出幽幽一叹。
忽然,愚公按住了腰间的那口移山剑,剑身锈迹斑斑,剑柄粗大,看上去像是开山的凿子。
闷雷声猛的一炸,数十道阴影出现在高空,其中一位面有刀疤的仙家狰狞一笑,喝道:“开山族人愚公,你乃天庭要犯,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我犯了何罪?”愚公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仙人将仙旨一合,哈哈笑道:“我说你有罪,便有罪!”
愚公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光头少女,剑尖猛的插入山缝之处,用力一挑,连绵不断的轰隆隆声响,仙人们瞳孔一缩,山头在眼前无限放大。
“走!!”
太行仙域常年有罡风吹拂,山体都是铜精打造,重无穷尽,若非愚公这个开山族人剑术能通地脉,半点撬动不得。
几个仙人猝不及防,直接被重达万万斤的重量撞击在身上,临时寄居的肉身直接撞爆。
那刀疤仙人见状,骂了一声废物,飞身上前,两只眼珠上,无穷血丝爆射而出,直接将山头顶住。
愚公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一凛,几乎下意识的捂住了少女的双眼,同时毫不犹豫的剑身一转,下一刻,眼珠被刺穿。
几乎就在刺穿的同时,一大团血丝从中射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
“愚爷爷,愚爷爷,你没事吧!”少女眼中噙着泪水,问。
愚公双眼被染血的布条缠绕,昏倒在地,迷迷糊糊之间,口冒呓语。
“宏儿……去,去开山族最后的避难所,不、不远了……”
“可是,爷爷——”
少女望向西南方向,只见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岩浆从天而降,落在开山族的隐藏地点,前方世界变岩浆浓汤,黑烟滚滚,蒸腾不休。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所有族人在哀嚎。
“哈,找到你了。”
少女绝望的转过头,只见刀疤仙人一脸狞笑的悬在半空,低头看向自己,昏沉的天空,与他本人似乎彻底融合在一起。
“生灵的哭泣,总是这么的有趣,多么美好的天地啊!”刀疤仙家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哭着哭着,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一道道血丝从脸上,手臂上,眼珠上挤出,悲伤情绪的力量,好似能够催发这种外神之力的邪性。
很快,少女就变成了一个被血丝包裹的怪物,愚公挣扎着握剑,然而他的手脚在刚刚一战中,被人砍断了一半。
仙人们看着这般场景,都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只只眼珠忍不住张了开来,残忍又快意的盯着这一幕。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声音之中,仿佛蕴含着让人心灵平静的力量,少女身上到处乱爬的血丝随着声音,居然缓缓褪了回去。
“谁!?”刀疤仙家惊疑不定,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座枫树山头,火红色的枫叶随风舞动,一个面目英俊的白衣僧人走了出来,露齿一笑,显出四十颗白牙。
白衣、红叶、僧人。
这一幕永远的烙印在少女的记忆中。
“人道早已灭绝了!”刀疤仙家眼珠之中,再次射出无穷的血丝。
然而白衣僧人双手合十,平心静气,下一刻,淡淡的光亮从其掌心生出,不霸道,不强势,充满了温暖。
外神百无禁忌的力量在这股光芒之下,飞快的溃败;这仙家再也忍不住那种宁静的感觉,浑身血丝直接从仙躯中挤出,飞向天中的裂缝,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这些血丝才算是散了个干净。
“你、你是谁?”愚公虽然眼盲,但从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人道的强大力量。
“我么,”白衣僧人看向树上落下的一片红叶,轻轻道:“就叫我一叶吧。”
火光‘噼噼啪啪’的炸着,一处山洞中,一叶和尚烧着火,少女悄悄的打量着,而愚公则对对方的出身仍旧有怀疑。
“大雷音寺的和尚在人皇纪中,不是早就被天帝给剿了么?你是大雷音寺的余孽?”
“谁说当和尚只能当大雷音寺的和尚,”一叶笑道:“我就不能自开一门吗?”
“你不是大雷音寺出身?那你是哪里来的?”
愚公十分疑心,因为在清剿人皇余孽的过程中,很多上界邪仙会假扮人族,获取他们的信任,而这很容易成功,因为人皇纪追求肉身得道,那些仙人的前身同样是人族。
“这个故事说起来就很漫长了,”红叶笑道:“你就当我是一个异世界的旅客吧。”
“你若不放心,现在离开便是。”
愚公沉默了,没有对方的帮助,他和同族的少女很可能活不过明天。
少女轻轻拽了拽红叶的衣角,递过一个烤红薯,然后咽了一口口水,很显然,她也很想吃。
一叶结过,白玉一般的手指也不怕烫,轻轻将红薯皮剥下,然后重又递了回去。
“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愚公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打算?现在还能有什么打算呢,自己族人的避难所都被天庭给毁了,除了自己和少女,开山一族,真的还有人吗?